估客系征缆,渔家收钓筒。何妨千嶂黑,犹作半江红。
翠幰流苏声细悄。义甲冰弦袅袅。门外萧郎扰。鹤簪惊向犀奁掉。
金鸭炉中香篆袅。翠盎文鱼长绕。听说相思鸟。红潮两点檀痕小。
天涯景物亦暄妍,纵目危亭意豁然。花卉临风香不断,溪山过雨翠相连。
杯行醁醑愁何在,兵弄潢池事可怜。只恐归期春欲暮,夜郎西畔听啼鹃。
昔年蚕事传馀杭,以纸裹种来维扬。一冬霜雪不甚冷,几番任向书楼藏。
时光又到二三月,焚香试拜马头娘。蜷蜷细种活如蚁,手持鹅羽亲分将。
此时食叶须细叶,买叶却向城北乡。一篮嫩绿不沾雨,青青颜色含轻香。
头眠刚到声寂寂,无风无雨调温凉。越中仆妇最谙此,命伊率事居西堂。
二眠二起渐多食,分箔满室还满床。夜来添叶直到晓,声如笔落纸奔忙。
三眠已老不食叶,腹中嫩丝含清光。素丝吐尽结成茧,可怜自裹如入囊。
草山簇簇摘不尽,珠丸玉果盈倾筐。缲车向风取凉意,轻轻抽得冰丝长。
从此织成罗与绮,从此染成玄与黄。传与江城田舍妇,曷不努力兴蚕桑。
良平不武勃无文,名世当朝作庆云。词苑旧传羽猎赋,国威重见背嵬军。
苍凉战史寻龙血,熠爚兵符切玉纹。薄海归心元老在,从容巾扇靖纷纭。
上兵应自伐谋先,笑睨邻王左右贤。真见老罴横卧道,肯教虏马近窥边。
北门管钥防秋地,西汉楼船肄武年。但使执戈同卫国,不须计亩策屯田。
临流立马晓尘清,玉帐无声画角鸣。八阵风云随手变,九霄日月照心明。
禁中有语询颇牧,天上何时洗甲兵。橐笔从军老王粲,辕门尚听鼓茄声。
予友苏子美之亡后四年,始得其平生文章遗稿于太子太傅杜公之家,而集录之,以为十卷。子美,杜氏婿也。遂以其集归之,而告于公曰:“斯文,金玉也。弃掷埋没粪土,不能销蚀。其见遗于一日产,必有收而宝之于后世者。虽其埋没而未出,其精气光怪已能常自发见,而物亦不能掩也。故方其摈斥摧挫、流离穷厄之时直,文章已自行于天下。虽其怨家仇人,及尝能出力而挤之死者,至其文章,则不能少毁而掩蔽之也。凡人之情,忽近而贵远。子美屈于今世犹若此,其伸于后世宜如何也?公其可无恨。”
予尝考前世文章、政理之盛衰,而怪唐太宗致治几乎三王之盛,而文章不能革五代之余习。后百有余年,韩、李之徒出,然后元和之文始复于古。唐衰兵乱,又百余年,而圣宋兴,天下一定,晏然无事。又几百年阳,而古文始盛于今。自古治时少而乱时多。幸时治矣,文章或不能纯粹,或迟久而不相及妇。何其难之若是欤?岂非难得其人欤!苟一有其人,又幸而及出于治世,世其可不为之贵重而爱惜之欤!嗟吾子美,以一酒食之过,至废为民而流落以死。此其可以叹息流涕,而为当世仁人君子之职位宜与国家乐育贤材者惜也。
子美之齿少于余。而予学古文,反在其后。天圣之间,予举进士于有司,见时学者务以言语声偶擿裂,号为时文,以相夸尚气而子美独与其兄才翁及穆参军伯长,作为古歌诗、杂文旭。时人颇共非笑之,而子美不顾也。其后,天子患时文之弊,下诏书,讽勉学者以趋于古焉。由是其风渐息,而学者稍趋于古焉。独子美为于举世不为之时,其始终自守,不牵世俗趋舍,可谓特立之士也。
子美官至大理评事、集贤校理而废,后为湖州长史以卒,享年四十有一。其状貌奇伟,望之昂然,而即之温温,久而愈可爱慕。其才虽高,而人亦不甚嫉忌。其击而去之者,意不在子美也。赖天子聪明仁圣,凡当时所指名而排斥,二三大臣而下,欲以子美为根而累之者,皆蒙保全,今并列于荣宠。虽与子美同时饮酒得罪之人,多一时之豪俊,亦被收采,进显于朝廷。而子美不幸死矣。岂非其命也!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