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之生,或蘖而殇,或拱而夭;幸而至于任为栋梁,则伐;不幸而为风之所拔,水之所漂,或破折或腐;幸而得不破折不腐,则为人之所材,而有斧斤之患。其最幸者,漂沉汩没于湍沙之间,不知其几百年,而其激射啮食之馀,或仿佛于山者,则为好事者取去,强之以为山,然后可以脱泥沙而远斧斤。而荒江之濆,如此者几何,不为好事者所见,而为樵夫野人所薪者,何可胜数?则其最幸者之中,又有不幸者焉。
予家有三峰。予每思之,则疑其有数存乎其间。且其孽而不殇,拱而夭,任为栋梁而不伐;风拔水漂而不破折不腐,不破折不腐而不为人之所材,以及于斧斤之,出于湍沙之间,而不为樵夫野人之所薪,而后得至乎此,则其理似不偶然也。
然予之爱之,则非徒爱其似山,而又有所感焉;非徒爱之而又有所敬焉。予见中峰,魁岸踞肆,意气端重,若有以服其旁之二峰。二峰者,庄栗刻削,凛乎不可犯,虽其势服于中峰,而岌然决无阿附意。吁!其可敬也夫!其可以有所感也夫!
大鹰昂头小鹰俯,杀气森森动林莽。朔云捲地尘不飞,万里乾坤同一睹。
野风萧萧日将暮,罢猎归来势犹怒。独向林间振羽毛,空山落叶谁能数。
平原纷纷走狐兔,燕雀之辈安敢侮。纵使长饥不附人,须知特立难为伍。
海东青去已多时,塞北赤毛生更稀。郅都城在馀荒草,刘表台高空落晖。
画师好手亦无敌,酒酣健笔疾若飞。霜毫素练出髣髴,金眸玉爪生光辉。
翰林主人负奇骨,虽有搏击无由施。会看竦翮入霄汉,不与凡鸟争雄雌。
落日回船烟水明,残霞黯黯共离情。南飞多少江凫翼,好倩樯乌遍寄声。
拈花老子徒饶舌,面壁胡僧太赚人。更着洞山行过水,吾宗从此永沈沦。
不如归去乐馀龄,百岁光阴有几程。文史三冬输曼倩,田园二顷忆渊明。
宾朋冷落绝交分,亲戚团栾说话情。植杖耘耔聊自适,笑观南亩绿云平。
百树梅花一草堂,人间雅俗本难量。侬家五亩田中宅,墙下团团种女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