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卷随身四十年,忙时参得竹箄禅。而今投老湘西寺,卧看湘江水拍天。
莫斗蜗两角,且共貉一邱。夷踞坐我旁,汝岂河南驺。
割肉一啖之,徐以大白浮。哙伍君勿谯,笑谈起封侯。
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夫子房受书于圯上之老人也,其事甚怪;然亦安知其非秦之世,有隐君子者出而试之。观其所以微见其意者,皆圣贤相与警戒之义;而世不察,以为鬼物,亦已过矣。且其意不在书。
当韩之亡,秦之方盛也,以刀锯鼎镬待天下之士。其平居无罪夷灭者,不可胜数。虽有贲、育,无所复施。夫持法太急者,其锋不可犯,而其势未可乘。子房不忍忿忿之心,以匹夫之力而逞于一击之间;当此之时,子房之不死者,其间不能容发,盖亦已危矣。
千金之子,不死于盗贼,何者?其身之可爱,而盗贼之不足以死也。子房以盖世之才,不为伊尹、太公之谋,而特出于荆轲、聂政之计,以侥幸于不死,此圯上老人所为深惜者也。是故倨傲鲜腆而深折之。彼其能有所忍也,然后可以就大事,故曰:“孺子可教也。”
楚庄王伐郑,郑伯肉袒牵羊以逆;庄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遂舍之。勾践之困于会稽,而归臣妾于吴者,三年而不倦。且夫有报人之志,而不能下人者,是匹夫之刚也。夫老人者,以为子房才有余,而忧其度量之不足,故深折其少年刚锐之气,使之忍小忿而就大谋。何则?非有生平之素,卒然相遇于草野之间,而命以仆妾之役,油然而不怪者,此固秦皇之所不能惊,而项籍之所不能怒也。
观夫高祖之所以胜,而项籍之所以败者,在能忍与不能忍之间而已矣。项籍唯不能忍,是以百战百胜而轻用其锋;高祖忍之,养其全锋而待其弊,此子房教之也。当淮阴破齐而欲自王,高祖发怒,见于词色。由此观之,犹有刚强不忍之气,非子房其谁全之?
太史公疑子房以为魁梧奇伟,而其状貌乃如妇人女子,不称其志气。呜呼!此其所以为子房欤!
古松一树愁拘束,生长县斋非空谷。贪与仙人吏隐同,女萝亦免樵苏辱。
臃肿偏多鳞甲开,知是龙身不敢触。枝柯多节或空心,膏流未免因肥沃。
官閒一日三摩娑,自汲寒泉与洗浴。松花春熟入怀香,黄多绝胜金如粟。
我梦吴江烟水皱。纶竿拟挂垂虹口。不道逋翁濯足久。
枕且漱。沧浪一曲天如斗。
深院玉人闲谱绣。粉香妙写溪山友。宛转彩丝盘素手。
林下秀。小名独占毛诗首。
七年不见喜重过,共指生涯素发多。池上新庵仍署泡,阶前旧壑已名萝。
畏人小筑犹难就,对客高吟岂易哦。便欲相留同结夏,扁舟峰泖奈君何。
拂尘启弊箧,忽览故人诗。抚迹疑若存,惊逝杳难追。
忆昔吴苑游,文采众所推。名谈析妙理,华襟吐芳词。
子时侨城北,高斋临清池。焚兰延佳月,对酒弹清丝。
谁云兹夕欢,乃为千载期。冥漠游魂远,凄凉亲翰遗。
墨尘尚流馥,纸弊犹含滋。玩此涂洒泽,想君哦咏时。
华章未及报,厚意良已亏。收竟一长恸,林风响余悲。
想当写寄日,兹感君讵知。
翰音迎日毂,仪羽集云路。寂寞就书阁,老大长郎署。
为山望成岑,织锦待盈度。我行起视夜,星汉非故处。
一纸书来速。道空斋、翛然对影,不胜幽独。欲倩主人为留意,觅取如花碧玉。
待它日、贮之金屋。若得可人如我愿,更何妨、拼却珠千斛。
但只恐,难从欲。
风流好个良司牧。向风尘、犹耽吟咏,公然脱俗。只有缠绵情不改,恣意寻欢取乐。
浑不解、鬓丝如擢。寄语东君宜自遣,还须留意于官牍。
书中意,容徐覆。
归来无日不思君,画省风流久未闻。上苑鸿声愁处听,长亭春草醉时分。
双龙自合天边气,五马遥停塞上云。莫问同时旧年少,已从樵牧隔人群。
久困南辕许乞休,编芦架屋小于舟。连朝细雨檐头注,搅得春愁万斛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