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室何森耸,少室欲飞动。相对起云霞,恍如游仙梦。
何以宠此行,行歌降神颂。
美酒易尽悲难空,平生风义怀朱翁。翁昔酿酒鉴湖侧,百二十瓮堆醇醲。
酒成跌宕走京国,意轻万户豪千钟。归来经年卧酒病,百药尝尽如神农。
佐军粤西鏺积寇,偶探囊底收奇功。长才老谋时不遇,晚经桑海悲衰慵。
朝晞暮唶减食寐,国之舒惨如在躬。却寻故居武林市,十年久据狐兔丛。
发藏多供兵子醉,急呼朋好开泥封。倾写潋潋照盆盎,朋比公瑾秋历冬。
小车载来湖上宅,香流茵垫涎溪童。夜归踏艇误踏浪,淋漓袜履劳燖烘。
深情极意那可道,倏忽宿草埋幽宫。海隅张饮踵公子,感旧涕出知何从。
时移志事去日远,尊俎犹昔心谁同。偷生羞尘国土遇,念乱谁及君山忠。
酒人向来少成事,荆高遗恨回悲风。
酒痕衫袖尚淋漓,日压重檐睡醒时。慕寂未能蠲弈具,寻幽何必见花枝。
多才笔舌临江咏,入梦萧声隔院吹。昨夜城南新得句,愁中偷赋比红儿。
徂夏气未澄,涤暑期久误。西爽歘浮云,落晖难再驻。
轻霄泊霏微,星影见回互。疏雨润晨光,馀霭亘日暮。
冷吹不更惜,昭融逝何遽。惊兹四序改,迁此百年遇。
天物无宿留,吾生阅已屡。藏舟壑谁在,流丸迹匪故。
大力非我知,瓯臾亦何措。但此欣萧清,迟回惬幽素。
村南村北鸣鹂黄,舍东舍西开野棠。坡晴渐放桑眼绿,水暖忽报秧芽长。
老翁躬耕催早起,女绩男舂妇炊黍。犊儿狂走未胜犁,蚕蚁半生犹恋纸。
一春莫笑田家苦,苦乐原来两相补。君不见踏歌槌鼓肉如山,昨日原头祭田祖。
君钱塘袁氏,讳枚,字子才。其仕在官,有名绩矣。解官后,作园江宁西城居之,曰“随园”。世称随园先生,乃尤著云。祖讳锜,考讳滨,叔父鸿,皆以贫游幕四方。君之少也,为学自成。年二十一,自钱塘至广西,省叔父于巡抚幕中。巡抚金公鉷一见异之,试以《铜鼓赋》,立就,甚瑰丽。会开博学鸿词科,即举君。时举二百馀人,惟君最少。及试,报罢。中乾隆戊午科顺天乡试,次年成进士,改庶吉士。散馆,又改发江南为知县;最后调江宁知县。江宁故巨邑,难治。时尹文端公为总督,最知君才;君亦遇事尽其能,无所回避,事无不举矣。既而去职家居,再起,发陕西;甫及陕,遭父丧归,终居江宁。
君本以文章入翰林有声,而忽摈外;及为知县,著才矣,而仕卒不进。自陕归,年甫四十,遂绝意仕宦,尽其才以为文辞歌诗。足迹造东南,山水佳处皆遍。其瑰奇幽邈,一发于文章,以自喜其意。四方士至江南,必造随园投诗文,几无虚日。君园馆花竹水石,幽深静丽,至棂槛器具,皆精好,所以待宾客者甚盛。与人留连不倦,见人善,称之不容口。后进少年诗文一言之美,君必能举其词,为人诵焉。
君古文、四六体,皆能自发其思,通乎古法。于为诗,尤纵才力所至,世人心所欲出不能达者,悉为达之;士多仿其体。故《随园诗文集》,上自朝廷公卿,下至市井负贩,皆知贵重之。海外琉球有来求其书者。君仕虽不显,而世谓百馀年来,极山林之乐,获文章之名,盖未有及君也。
君始出,试为溧水令。其考自远来县治。疑子年少,无吏能,试匿名访诸野。皆曰:“吾邑有少年袁知县,乃大好官也。”考乃喜,入官舍。在江宁尝朝治事,夜召士饮酒赋诗,而尤多名迹。江宁市中以所判事作歌曲,刻行四方,君以为不足道,后绝不欲人述其吏治云。
君卒于嘉庆二年十一月十七日,年八十二。夫人王氏无子,抚从父弟树子通为子。既而侧室钟氏又生子迟。孙二:曰初,曰禧。始,君葬父母于所居小仓山北,遗命以己祔。嘉庆三年十二月乙卯,祔葬小仓山墓左。桐城姚鼐以君与先世有交,而鼐居江宁,从君游最久。君殁,遂为之铭曰:粤有耆庞,才博以丰。出不可穷,匪雕而工。文士是宗,名越海邦。蔼如其冲,其产越中。载官倚江,以老以终。两世阡同,铭是幽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