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景临上春,年华属元巳。晋禊首洛滨,郑风咏溱洧。
涣川盈蕙兰,芳蹊荫桃李。宛宛流文莺,班班?泽雉。
园翘丰绿荑,水叶牵玄沚。百琲佳丽人,千金游冶子。
飞盖杂英前,行筵芳树底。广幕耀周缇,袨服矜齐紫。
野隰被华丹,林籁和宫徵。徙倚非送归,踌躇因望美。
陌上君马饥,闺中妾蚕起。晴丝飏鸣鞘,香尘翼还轨。
冲虚情巳遗,沉痾酒仍止。请从张茂先,清言洞名理。
停车无限楚山青,芳草春云接洞庭。纵有瑶琴君莫鼓,万家风雨失湘灵。
村舍留人眼,鱼梁枕水低。林长共澄映,云细得端倪。
山影鸣榔远,芦根下栫齐。闲心分物色,坐待日平西。
连日洲渚上,香风吹杜若。闺人念离别,远思生帷薄。
去年执手时,记省采兰约。如何雁鸿迹,遽尔成绵邈。
将凭梦中见,反侧睡难著。起视东西厢,众星已寥落。
晨鸡方再鸣,曙色已东作。安得携手人,归来共春酌。
乌飞兔走何时了。秋月春花,背地催人老。尘土何如仙阙好。
青元一梦醒偏早。
新样冰厨花印小。妙手灵心,事事堪倾倒。半缕梅魂惊乍杳。
遗香剩得蘅芜草。
郑子玄者,丘长孺父子之文会友也。文虽不如其父子,而质实有耻,不肯讲学,亦可喜,故喜之。盖彼全不曾亲见颜、曾、思、孟,又不曾亲见周、程、张、朱,但见今之讲周、程、张、朱者,以为周、程、张、朱实实如是尔也,故耻而不肯讲。不讲虽是过,然使学者耻而不讲,以为周、程、张、朱卒如是而止,则今之讲周、程、张、朱者可诛也。彼以为周、程、张、朱者皆口谈道德而心存高官,志在巨富;既已得高官巨富矣,仍讲道德,说仁义自若也;又从而哓哓然语人曰:“我欲厉俗而风世。”彼谓败俗伤世者,莫甚于讲周、程、张、朱者也,是以益不信。不信故不讲。然则不讲亦未为过矣。
黄生过此,闻其自京师往长芦抽丰,复跟长芦长官别赴新任。至九江,遇一显者,乃舍旧从新,随转而北,冲风冒寒,不顾年老生死。既到麻城,见我言曰:“我欲游嵩少,彼显者亦欲游嵩少,拉我同行,是以至此。然显者俟我于城中,势不能一宿。回日当复道此,道此则多聚三五日而别,兹卒卒诚难割舍云。”其言如此,其情何如?我揣其中实为林汝宁好一口食难割舍耳。然林汝宁向者三任,彼无一任不往,往必满载而归,兹尚未厌足,如饿狗思想隔日屎,乃敢欺我以为游嵩少。夫以游嵩少藏林汝宁之抽丰来嗛我;又恐林汝宁之疑其为再寻己也,复以舍不得李卓老,当再来访李卓老,以嗛林汝宁:名利两得,身行俱全。我与林汝宁几皆在其术中而不悟矣;可不谓巧乎!今之道学,何以异此!
由此观之,今之所谓圣人者,其与今之所谓山人者一也,特有幸不幸之异耳。幸而能诗,则自称曰山人;不幸而不能诗,则辞却山人而以圣人名。幸而能讲良知,则自称曰圣人;不幸而不能讲良知,则谢却圣人而以山人称。展转反复,以欺世获利。名为山人而心同商贾,口谈道德而志在穿窬。夫名山人而心商贾,既已可鄙矣,乃反掩抽丰而显嵩少,谓人可得而欺焉,尤可鄙也!今之讲道德性命者,皆游嵩少者也;今之患得患失,志于高官重禄,好田宅,美风水,以为子孙荫者,皆其托名于林汝宁,以为舍不得李卓老者也。然则郑子玄之不肯讲学,信乎其不足怪矣。
且商贾亦何可鄙之有?挟数万之赀,经风涛之险,受辱于关吏,忍诟于市易,辛勤万状,所挟者重,所得者末。然必交结于卿大夫之门,然后可以收其利而远其害,安能傲然而坐于公卿大夫之上哉!今山人者,名之为商贾,则其实不持一文;称之为山人,则非公卿之门不履,故可贱耳。虽然,我宁无有是乎?然安知我无商贾之行之心,而释迦其衣以欺世而盗名也耶?有则幸为我加诛,我不护痛也。虽然,若其患得而又患失,买田宅,求风水等事,决知免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