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儿求食缘阶楹,料是惊人止复行。半饷不知何处去,依然又在落花坑。
我爱林虑山,不处要路津。兹焉几千古,绝彼朝市尘。
我来成素交,澹澹日益亲。形骸两相忘,谁主复谁宾。
充然乐我饥,怡然栖我神。朝光连暮色,佳意含馀春。
心境一融会,世味殊未真。奕奕草木光,熙熙禽鸟驯。
众物欣有托,吾庐行亦新。诗书咏而归,况有耆德邻。
九星坠地化为石,一夜洞庭湖水赤。不胫而走来炎洲,竭尽重趼万民力。
子成西角潴为湖,水晶宫殿开仙都。啼鸟丁当春树绿,九华缩入壶公壶。
天然九朵芙蓉瘦,时有仙云出石窦。方丈蓬莱在眼前,九转丹成君曼寿。
南宫夜燕开金尊,火急军书不敢开。井旁大石忽惊起,众星北走归中原。
刘郎一去湖萧瑟,丹炉药鼎真何益。石头寸寸苔花斑,尽是黎民泪痕碧。
可怜九点沈荒烟,旧时海水今桑田。何似城西五羊石,摩挲遗泽三千年。
昔读古人书,夙抱先忧志。心源未澄彻,每为外物累。
因循度岁时,龌龊牵俗事。迩来反诸身,颇觉有真意。
吾气大且刚,浩然塞天地。一为物所役,四海无容袂。
鬼神启我衷,吾道今有契。鸿雁落河皋,远自天边致。
踪迹风尘内,议论云霄际。启心输忠赤,瞩目览苍翠。
天阔云烟敛,波光鱼鸟戏。观物悟道机,触景发人思。
浮生惜寸阴,饮食须知味。误几三十载,不饮长如醉。
甚矣,造物之才也!同一自高而下之水,而浙西三瀑三异,卒无复笔。
壬寅岁 ,余游天台石梁,四面崒者厜嶬,重者甗隒,皆环粱遮迣。梁长二丈,宽三尺许,若鳌脊跨山腰,其下嵌空。水来自华顶 ,平叠四层,至此会合,如万马结队,穿梁狂奔。凡水被石挠必怒,怒必叫号。以崩落千尺之势,为群磥砢所挡扌必,自然拗怒郁勃,喧声雷震,人相对不闻言语。余坐石梁,恍若身骑瀑布上。走山脚仰观,则飞沫溅顶,目光炫乱,坐立俱不能牢,疑此身将与水俱去矣。瀑上寺曰上方广,下寺曰下方广。以爱瀑故,遂两宿焉。
后十日,至雁宕之大龙湫。未到三里外,一匹练从天下,恰无声响。及前谛视,则二十丈以上是瀑,二十丈以下非瀑也,尽化为烟,为雾,为轻绡,为玉尘,为珠屑,为琉璃丝,为杨白花。既坠矣,又似上升;既疏矣,又似密织。风来摇之,飘散无着;日光照之,五色昳丽。或远立而濡其首,或逼视而衣无沾。其故由于落处太高,崖腹中洼,绝无凭藉,不得不随风作幻;又少所抵触,不能助威扬声,较石梁绝不相似。大抵石梁武,龙湫文;石梁喧,龙漱静;石梁急,龙揪缓;石梁冲荡无前,龙湫如往而复:此其所以异也。初观石梁时,以为瀑状不过尔尔,龙湫可以不到。及至此,而后知耳目所未及者,不可以臆测也。
后半月,过青田之石门洞,疑造物虽巧,不能再作狡狯矣。乃其瀑在石洞中,如巨蚌张口,可吞数百人。受瀑处池宽亩余,深百丈,疑蚊龙欲起,激荡之声,如考钟鼓于瓮内。此又石梁、龙湫所无也。
昔人有言曰:“读《易》者如无《诗》,读《诗》者如无《书》,读《诗》《易》《书》者如无《礼记》《春秋》。”余观于浙西之三瀑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