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以写景导入。“江水苍苍”三句是愁人眼中的秋色。江水浩渺而苍茫,秋天江潮常是最为壮观的,但在流放异乡的词人看来,江水仿佛离人之泪,纵使秋江都是泪,也流不尽许多愁。“倦柳愁荷”更是情景交融。秋霜以后,柳叶行将败落,已不是春夏时节的青翠欲滴,荷叶几个月来辛勤扶持着娇艳的荷花,这时花落叶老,往日的郁郁葱葱已不复存在,以至只留下听秋雨的“残荷”(别本“愁”即作“残”)。而这江、这柳、这荷,都感受到秋天的袭来。“废阁”、“古帘”与下文“清灯冷屋”都是写词人居所的。阁已“废”,却还住人;帘已“古”,却还挂着,可见词人生活的清贫。“雁程最嫌风力”句,“雁程”,指雁之行程。“嫌”,即怕。雁飞最怕风大,逆风飞翔,吃力而难停歇,自然也就不能捎来故园信息。史达祖原籍是北宋故都汴梁,但他生于高宗绍兴末年,一生大部分时间是在南宋都城临安度过的,其亲友也大都在那里。这里的“故园”,应指其西湖边葛岭一带的家园。“爱渠入眼南山碧”一句是忆旧。“渠”,即它。
“南山”在临安是实有的,大旗山北有一座高四十余丈的山即名南山,山上有杜牧墓。西湖周围尚有南屏山、南高峰,皆可谓之“南山”,但这里当是泛指居所南面的群山。词人身处贬所,故格外留恋过去临安的家居生活。一“爱”字,一“碧”字,与上文贬所景象之感情色彩成了鲜明对照。“念上国”一句,明白道出所念乃是京都。词人尽管身遭不幸,而忠君爱国之心并未改变。“谁是脍鲈江汉未归客”一句,乃反躬自问,这江汉未归之客实指词人自己。“江汉”指长江、汉水间的地域。如杜甫在江陵(今属湖北)作诗自称“江汉思归客”,即指旅居在江、汉之间。此词的“江汉未归客”字面亦当本于杜诗。“脍鲈”用晋人张翰的典故。张翰任齐王冏之东曹椽,因秋风起,思吴中菰菜、莼羹、鲈鱼脍,遂辞官,命驾归。
作者以张翰自诩,但却不能如张翰之全身远祸。宋代官员得罪流放远州,轻者送某州居住,稍重曰安置,又重曰编管,皆指定居住地,受地方官约束,不得自由行动。况且他是鲸面流放,身不由己,有家难归,并非留恋爵禄。词写至此,词情更为抑郁,便由伤秋怀乡转而感伤不幸身世。
过片句以“还又”二字作过渡,更进一层。苍苍江水,倦柳愁荷,已使江汉未归之客黯然神伤,又值“岁晚”,况是“瘦骨临风,夜闻秋声”,故倍增孤寂之感。“岁晚”,犹岁暮。俗话说:“年怕中秋月怕半”,中秋以后,一年过去大半,仿佛日之黄昏,无怪乎杜甫《秋兴》诗中“一卧沧江惊岁晚”即谓深秋为“岁晚”。“瘦骨”二字道出词人贬中体貌枯槁,精神憔悴。
“夜闻”二句写客中的所闻所感。秋时西风作,草木凋零,多肃杀之声,而称“秋声”。庾信《周谯国公夫人步陆孤氏暮志铭》谓“树树秋声,山山寒色”。秋声乃西风吹动树木所发。“岑寂”,为冷清、寂寞之意。词人孤身羁旅,对萧瑟之秋风,萌发寂寥之情。
此情既是触景而生,也是贬谪中的爱国志士无往而不在的身世之感的真实流露。词人一心报效祖国,他曾“每为神州未复”(《龙吟曲》)而忧心忡忡,也曾幻想“趁建瓴一举,并收鳌极”(《满江红》),更希望有一天能“办一襟风月看升平,吟春色”(《满江红》)。但他寄予厚望的开禧北伐失败了,主战者的头颅成了向敌人讨好的贡品,当时的形势诚如王夫之《宋论》指出的:“侂胄诛,兵已罢,宋日以坐敝而讫于亡。”国事一日不如一日,有着报国之心的词人不能无动于衷。但眼前的现实却如此冷酷:“露蛩悲、清灯冷屋,翻书愁上鬓毛白。”蛩即蟋蟀,秋露降下,蟋蟀悲鸣,仅有冷屋中的一盏孤灯与词人相伴,只能以“翻书”来打发这漫漫长夜。屋是冷的,阁是破的,词人的心也是碎的。他忧国伤时,故愁得鬓发都白了。曾几何时,公元1201年(嘉泰元年)张镃为他的词集作序时还称他“郁然而秀整”,且“须发未白”,时间过去不多几年,他竟然已“瘦骨临风”、“鬓毛白”。其实他这时还不到五十岁,却已早衰。他早年也曾到过江汉一带,当时正值青春年少,与好友们相约嬉游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犹如昨日。可是此时贬谪故地,却是万般无奈,惊魂不定。史弥远政变的刀光剑影仿佛还在词人眼前晃动。继韩侂胄遇害后,丞相陈自强也被贬死雷州,北伐主帅苏师旦被处斩于韶州。史弥远虽对外只会腆颜事敌,但对政敌的迫害却从不手软。这时,史达祖在贬所会不会受到新的迫害只有天才知晓,但这种威胁是无时不在的。他既无辛弃疾那样的雄才大略,性格上也缺少稼轩的英雄气概,在这首词中也不难看出。
“苒苒”二字乃柔弱之意,“苒苒魂惊”,正透出他性格上软弱的一面。故当其客中送客之际,只能一洒志士之泪,却无一壮语赠别,连牢骚也不敢发。后结二句,为送别寄远之辞。“南浦”指南面的水边。《离骚》有“送美人兮南浦”之句,又江淹《别赋》云:“春草碧色,春水渌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这里借“南浦”而点出送别之意。“烟驿”,指词人之居所,与前文之“废阁”、“冷屋”同义。“剪梅”乃寄远常用之典。据《荆州记》载,“陆凯、范晔相善,自江南寄梅花一枝诣长安与晔,并赠诗曰:‘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因无所有而折梅寄远已属可叹,何况词人身处贬所,寄远之际更多一番不足为外人道的苦情。词即在这哀怨之中结束了,更显得一往情深。
从这首词的艺术表现手法看,也是颇具特色的。词人身遭不幸,家国之恨、身世之感郁积于胸,不可不言而又不可明言,故形成了一种沉郁苍凉的风格和回环往复、虚实相间的抒情结构。词人深沉哀怨之情是历历可感的。“雁程最嫌风力”、“无奈苒苒魂惊”等语,都写得沉郁深挚,颇为感人。梅溪词受清真影响,在章法结构上常常通过种种回忆、想象、联想等手法,前后左右,回环吞吐地描摹出他所要表达的东西,看到的和想到的融于一篇。这一特点,在他被贬流放后的作品中表现得尤为突出。这首词正是如此。词中之江水、柳、荷、废阁、古帘、清灯冷屋,都是实景,而“受渠入眼南山碧”,“年少俊游浑断得”则是回忆与想象,全词以伤秋怀归贯穿全篇,虚虚实实,欲言又止,摇曳生姿,朦胧而不晦涩,这就比直抒胸臆更感人肺腑、耐人寻味。
含蓄蕴藉是沉郁风格的又一表现。结尾数句,既点明是送别友人,又将未了之情引起读者遐想,不尽之意见于言外,显得含意隽永,余音不绝。清人对此词非常推崇,推它为《梅溪词》的杰作,显然是有见地的。
楚王听谗诛五卿,招呼二子同就烹。子胥弯弓见使者,义不戴天非惜生。
操瓢乞食困江表,曷尝一日忘郢城。溧水之阳遇真识,壶浆箪食欣相迎。
当时追捕尚尔急,杀身灭口意岂轻。霸吴何止服句践,破楚遂以鞭荆平。
倒行逆施道虽远,复仇摅愤圣所称。却来访旧欲报德,叹息玉质随流萍。
投金浅濑亦何有,聊以寓意通精诚。哀穷进食类漂母,解剑挂墓同延陵。
古人已矣不可见,空有史笔垂声名。
浏然古天碧,深春在吾杯。深心落杯底,万事吾何猜?
残灯发静辉,横眄山翠开。此翠山非山,素壁明冻苔。
屋楞啼鸟声,听之忘其哀。似于画柳丛,梦招黄鹂来。
持我清明躬,未使就昏颓。明月城南溪,日昨已横梅。
夫妇团圆为风流,成姻眷,恩情美满,夫妇团圆。却忘了间阻情,遂了平生愿。
郑恒枉自胡来缠,空落得惹祸招愆。一个卖风流的志坚,一个逞娇姿的意坚,一个调风月的心坚。
鸣鹤在阴,戢其左翼。肃雍和鸣,在川之域。假乐君子,祚尔明德。
思乐重虚,归于其极。嗟我怀人,惟馨黍稷。
鸣鹤在阴,其鸣喈喈。垂翼兰沼,濯清芳池。假乐君子,其茂猗猗。
底之瑰宝,有粲琼环。乃振褧裳,袭尔好衣。嗟我怀人,启襟以晞。
鸣鹤在阴,其仪蔼蔼。谓天盖高,和音于迈。假乐君子,笃膺俊乂。
穆风潜烈,兴云戢荟。德茂当年,时愆嘉会。安德鞶藻,改尔缟带。
嗟我怀人,心焉慷忾。
鸣鹤在阴,载好其声。渐陆仪羽,遵渚回泾。假乐君子,祚之笃生。
德耀有穆,如瑶如琼。视流濯发,灭景遗缨。安得风云,雨尔北冥。
嗟我怀人,惟用伤情。
同为浙中人,应识浙中事。嘉湖有布更缫丝,桑事油油遍墟里。
五月新丝蚕事成,办公先自官租始。更有余赀日用饶,女嫁男婚取诸此。
桐江西来习俗移,土瘠民贫人懈驰。我是父母斯民责,循行敢惮临郊鄙。
既怪耕氓只待天,还嗟女手忘生理。夏挥团扇冬携炉,辜负天公付十指。
东隅旧有桑园名,微行芜没空山里。我遣平头赴彼都,购得桑秧五千纪。
分播民间着意栽,森森弱植倾桃李。利赖犹需三五年,经营成局今朝起。
预求并剪萝繁枝,下饼担泥勤省视。籧筐曲薄制坚完,早请蚕师蓄蚕子。
何须作过觅蝇头,急切归家谋娣姒。细检当年旧志书,纺绩生涯似祖妣。
轧轧机声浃比闾,衣丰食足兴百礼。我虽旦晚赋归田,神游叹羡常风美。
续史才华,扫除尽、脂香粉腻。记当日、一编目睹,四年心思。
残月晓风何足道,碧云红藕浑难比。问神仙、底事谪尘寰,聊游戏。
写不尽,离骚意。销不尽,英雄气。仅绿笺恨托,红牙兴寄。
浣露回环吟未了,瓣香私淑情难置。倘金针、许度碧纱前,当修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