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女子有情,宁有如杜丽娘者乎!梦其人即病,病即弥连,至手画形容传于世而后死。死三年矣,复能溟莫中求得其所梦者而生。如丽娘者,乃可谓之有情人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耶?必因荐枕而成亲,待挂冠而为密者,皆形骸之论也。
传杜太守事者,仿佛晋武都守李仲文、广州守冯孝将儿女事。予稍为更而演之。至于杜守收考柳生,亦如汉睢阳王收考谈生也。
嗟夫,人世之事,非人世所可尽。自非通人,恒以理相格耳。第云理之所必无,安知情之所必有邪!
古墓前头月一池,璧纹浮动不成漪。半空影落秋毫见,午夜光生老蚌知。
犀火不劳温峤照,锦袍谁赋谪仙诗。旧游回首伤心地,乂是烟愁雨暝时。
山僧住上方,高处更苍苍。不雨云烟湿,长春草木香。
削成看小朵,幽绝拟空桑。谩识跏趺处,白猿今亦亡。
孤亭万竹中,危坐自生风。近与山光合,遥连野气通。
鸟啼深不见,泉响静偏聪。束帛休相污,先生道未穷。
八月凉风催早寒,家山空忆路漫漫。沧江无处问书信,白日何人生羽翰。
晓雾瘴天迷故国,夜潮流月到长干。诸君莫责王夷甫,我辈深惭管幼安。
男儿生不能裹尸马革事穷边,立功万里勒燕然。
又不能隐形服气归神仙,白日尸解升青天。当学漆园傲吏委形骸,下饲蝼蚁上乌鸢。
不尔亦当将身化猿鹤,日与虫沙相周旋。人生世上疣赘耳,溃痈决后均茫然。
达人方寸喻此理,一视死生无流连。叹彼仆仆堪舆者,槁项黄馘真可怜。
吾友颂臣更豪放,未死先为埋骨圹。科山山下筑生坟,前祖后妻相依傍。
坟成鸡黍邀故人,走也未往神先送。万里驰词拟赠君,未敢长歌将哭当。
曾闻孔圣言,死骨当速朽。肉体非黄金,不坏亦何有。
又闻宗教家,灵魂乃为宝。身壳本六尘,火之无不可。
先生儒学探天机,旁通禅理兼能诗。馀事间及青乌术,葬经岂受古人欺。
或疑身后经营计太早,不过平时妄塞悲。数首生挽渊明诔,一篇生祭楚人辞。
他年路过科山麓,我欲招魂一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