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书一艇,似乘兴而来,兴尽而返。回忆出门西向,笑此意成疏懒。
遍友时贤,细参世味,两鬓缁尘满。长卿倦矣,云山是尔归伴。
去年燕市相逢,九门风雪,酒罢眠孤馆。折到旗亭烟外柳,小别也堪肠断。
初日年华,谪仙标格,天未容萧散。冷吟闲醉,放君暂作稽阮。
有酒且一醉,有歌且一谣。杯尽当再酌,歌阕须重调。
生足意自适,身荣心苦焦。所以黎首人,放浪乐渔樵。
一谣仍一酌,且复永今朝。明朝未可料,况乃百岁遥。
但愿花长开,美酒长满瓢。静疑太古调,散觉神理超。
近识南郭叟,得酒时见招。尽醉即高卧,谁能慕松乔。
画处本天地,占时通鬼神。自然大道理,丝发不由人。
石似浣沙石,江如濯锦江。征帆向何处,云雾晦蓬窗。
草木鸟兽之为物,众人之为人,其为生虽异,而为死则同,一归于腐坏澌尽泯灭而已。而众人之中,有圣贤者,固亦生且死于其间,而独异于草木鸟兽众人者,虽死而不朽,逾远而弥存也。其所以为圣贤者,修之于身,施之于事,见之于言,是三者所以能不朽而存也。修于身者,无所不获;施于事者,有得有不得焉;其见于言者,则又有能有不能也。施于事矣,不见于言可也。自诗书史记所传,其人岂必皆能言之士哉?修于身矣,而不施于事,不见于言,亦可也。孔子弟子,有能政事者矣,有能言语者矣。若颜回者,在陋巷曲肱饥卧而已,其群居则默然终日如愚人。然自当时群弟子皆推尊之,以为不敢望而及。而后世更百千岁,亦未有能及之者。其不朽而存者,固不待施于事,况于言乎?
予读班固艺文志,唐四库书目,见其所列,自三代秦汉以来,著书之士,多者至百余篇,少者犹三、四十篇,其人不可胜数;而散亡磨灭,百不一、二存焉。予窃悲其人,文章丽矣,言语工矣,无异草木荣华之飘风,鸟兽好音之过耳也。方其用心与力之劳,亦何异众人之汲汲营营? 而忽然以死者,虽有迟有速,而卒与三者同归于泯灭,夫言之不可恃也盖如此。今之学者,莫不慕古圣贤之不朽,而勤一世以尽心于文字间者,皆可悲也!
东阳徐生,少从予学,为文章,稍稍见称于人。既去,而与群士试于礼部,得高第,由是知名。其文辞日进,如水涌而山出。予欲摧其盛气而勉其思也,故于其归,告以是言。然予固亦喜为文辞者,亦因以自警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