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景有先后,春工无旧新。追欢成杳霭,寄咏苦逡巡。
湖水与濠接,岸亭将寺邻。艳花簪舞髻,弱藻罥重缗。
客奏桓伊笛,人歌柳恽蘋。何尝烦几案,自得去埃尘。
纵语曾忘倦,从游未觉频。赋诗高压古,下笔敏如神。
每想魂俱往,终知梦是因。广骚常慕屈,感遇亦希陈。
借问摛词者,当时别乘人。喜公移幕府,连赏二州春。
懊恼复懊恼,鸡鸣一何早。病夫掩关卧,游子就长道。
娟娟窗中月,照见窗下草。室迩人遂遐,离忧坐堪老。
绸缪初罢月中琴,客主同悬去住心。已喜石枰凉近烛,更怜刁斗乱鸣砧。
华星湿缀三更露,碧树阴开四月霖。长忆此尊还此坐,玉珂他日会重寻。
归来乎,生不必八千秋,爵不必万户侯。饮河得如鼠之偃,买花种作芙蓉殿。
世途荆棘进取难,何况风雨长漫漫。甘心局促笔砚间,时于乐处寻孔颜。
归来乎,山中乔木冬不枯,山前春到花模糊。胭脂梅绽酸于儒,黄金橘熟圆如珠。
四时好景难具道,有客叩门屣颠倒。醉馀吟诗弄明月,醉后从仙拾瑶草。
归来乎,客勿去,客少留。尊空尚堪脱鹴裘,但愿有酒如川流,长使吏部眠瓮头。
山花野鸟自歌舞,樵童牧竖相朋俦。归来乎,四海故人今几存,心事落落谁相论?
迩来赖有揭阁老,亦解为我歌浮云。人生几何钟报酉,行乐舒心聊寓酒。
于穆素王庙,层构何岿然。时维中春月,释奠加豆笾。
牺尊酌醴齐,鸾刀割牲牷。陟降礼有序,对越神在天。
竣事既彻俎,朝暾曜芳鲜。坛杏炫积雪,池藻扬轻涟。
鲁叟圣人胄,幽斋肆方筵。献酬仪秩秩,论辨言便便。
浩唱发清响,希声寄朱弦。明时崇礼乐,安车政徵贤。
余生足下。前日浮屠犁支自言永历中宦者,为足下道滇黔间事。余闻之,载笔往问焉。余至而犁支已去,因教足下为我书其语来,去年冬乃得读之,稍稍识其大略。而吾乡方学士有《滇黔纪闻》一编,余六七年前尝见之。及是而余购得是书,取犁支所言考之,以证其同异。盖两人之言各有详有略,而亦不无大相悬殊者,传闻之间,必有讹焉。然而学士考据颇为确核,而犁支又得于耳目之所睹记,二者将何取信哉?
昔者宋之亡也,区区海岛一隅,仅如弹丸黑子,不逾时而又已灭亡,而史犹得以备书其事。今以弘光之帝南京,隆武之帝闽越,永历之帝西粤、帝滇黔,地方数千里,首尾十七八年,揆以《春秋》之义,岂遽不如昭烈之在蜀,帝昺之在崖州?而其事渐以灭没。近日方宽文字之禁,而天下所以避忌讳者万端,其或菰芦泽之间,有廑廑志其梗概,所谓存什一于千百,而其书未出,又无好事者为之掇拾流传,不久而已荡为清风,化为冷灰。至于老将退卒、故家旧臣、遗民父老,相继澌尽,而文献无征,凋残零落,使一时成败得失与夫孤忠效死、乱贼误国、流离播迁之情状,无以示于后世,岂不可叹也哉!
终明之末三百年无史,金匮石室之藏,恐终沦散放失,而世所流布诸书,缺略不祥,毁誉失实。嗟乎!世无子长、孟坚,不可聊且命笔。鄙人无状,窃有志焉,而书籍无从广购,又困于饥寒,衣食日不暇给,惧此事终已废弃。是则有明全盛之书且不得见其成,而又何况于夜郎、筇笮、昆明、洱海奔走流亡区区之轶事乎?前日翰林院购遗书于各州郡,书稍稍集,但自神宗晚节事涉边疆者,民间汰去不以上;而史官所指名以购者,其外颇更有潜德幽光,稗官碑志纪载出于史馆之所不及知者,皆不得以上,则亦无以成一代之全史。甚矣其难也!
余员昔之志于明史,有深痛焉、辄好问当世事。而身所与士大夫接甚少,士大夫亦无有以此为念者,又足迹未尝至四方,以故见闻颇寡,然而此志未尝不时时存也。足下知犁支所在,能召之来与余面论其事,则不胜幸甚。
透帘秋气凉于水,虚堂悄然人定。露白三更,灯青一穗。
匝字商声渐劲。空阶夜静。正青润桐阴,深翠苔径。
听彻萧,豆华开处最清境。幽人篱落半掩,爱金猋荐爽,银汉高耿。
梦醒香襟,声搀落叶,明月中天悬镜。关山侯冷。早砧杵千家,一时催应。
伴我秋吟,更消莲漏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