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堤柳下维画舸,凭阑远眺。叹西陵、卖断繁华,两峰螺黛如扫。
忆往日、香车油壁,六桥三竺青葱好。更桂香荷艳,玻璃冷浸霞晓。
洪谷兴酣,北苑得意,叫绝游仙棹。但满眼、刍牧樵苏,极悬崖控绝岛。
遍亭皋、桃林歇马,采莲歌、换关山调。抚流波,荇藻涟漪,濲纹留照。
游鱼吹浪,飞燕翔空,惯听笙歌闹。乘好景、晴和淑媚,吟赏湖光,灏楼开妆镜,舟移芰浦,南屏爽气排林表。
羡逋仙,笑指梅花老。孤山鹤梦冰雪绕。渐暖日嘶风,骅骝啮尽芳草。
湘帘澄碧,绿水柔蓝,裁笔强墨妙。约略烟岚疏树,瞻顾从容,拟拾幽蘋,白云胶扰。
银飘鬓丝,蟾辉映雪,幸西家尚容惫耄,趁稀龄少寄临风傲。
斜阳一曲瑶琴,放艇湖心,水香月皎。
黄绢家声映古今,随和发彩惊词林。高楼宴坐清商晚,独向此花垂意深。
我惭旷达人,梦寐眷乡曲。十年仕楚越,政坐食不足。
人皆诧善奕,举世鲜识局。陶翁有高躅,迷涂炳明烛。
于焉税吾驾,作息课昏旭。
肌肤擅清凉,骨格负刚毅。上带刀斧痕,中多黑甜味。
藉首睡至夘,摊饭枕过未。不沾脂粉香,颇有蔬笋气。
嗤彼邯郸翁,荣华片时贵。
抵掌女娲前功捐,鍊石有尽还霣天。怒飞十有八万里,掷陷彭蠡三重渊。
藏山于泽信有有,愚公欲移重万肩。黄家亚夫更痴绝,漫向麟史求何年。
安知自分牛斗躔,天穴上当匡庐颠。银河一塞□□□,至今飞流挂长川。
我来正逢槐火节,舣矶少系东吴船。相携诗僧上佛阁,箕踞对酒淡其然。
渠闻舌挢若自失,子辨乃出邹衍前。无书太古何所得,为言乌有先生传。
一榻陋容膝,老身兀枯株。淹留恒鲜悰,况兹岁云徂。
儿女虽苟完,丧乱多异居。同也久乡曲,奔走一饭驱。
凤也妻女累,近亦反故庐。拙谋康最少,甥馆横溪隅。
阿巽孀七载,忍弃吴氏孤。靓家食指繁,绩纴勤养姑。
市廛病株守,环偶锥刀趋。顾我此相守,出入孙符俱。
孩乌颇机警,戏弄聊与娱。止酒动经年,宿病无由祛。
晚餐率减半,夜枕气始舒。宴游多却避,礼节那能拘。
亲友既少存,存者亦暗疏。骎骎齿发敝,勉勉筋力馀。
抚事百感集,来岁知何如。存亡且未测,艰苦焉足虞。
骨肉姑眼前,开怀尽斯须。地炉熟春茶,明烛散郁纡。
忽忆孤山梦,风雪随吟驴。梅花千载心,皎若沧海珠。
服之配明月,阅时终无渝。
朝闻百鸟鸣相呼,春风几日来庭除。闭门病客一事无,强起寻花破羁孤。
城北十亩开精庐,野塘石磴相萦纡。入门一笑回清矑,青枝红萼千万株,繁英乱蕊密复疏。
横斜偃蹇各有态,堕落荒寒谁与娱。我来手把青珊瑚,天风习习吹五铢。
罗袂无声侵玉肤,绰约㛹娟仙藐姑,餐霞吸露清而姝。
无言独立意有馀,令我绮念无由除。一朝宿痼如亡逋,忆昔看花与子俱。
锦茵醉倒还相扶,赋诗彩笔追吴歈。越才蜀隽联襟裾,五年坐惜风烟徂。
故人流落天一隅,今来对花意踟蹰。恨无玉斝相斟,安得千里邮君书,扁舟归来沽玉壶。
春风唤起花魂苏,莫遣烟雨堆寒芜。
轼启:五月末,舍弟来,得手书,劳问甚厚。日欲裁谢,因循至今。递中复辱教,感愧益甚。比日履兹初寒,起居何如。
轼寓居粗遣。但舍弟初到筠州,即丧一女子,而轼亦丧一老乳母,悼念未衰,又得乡信,堂兄中舍九月中逝去。异乡衰病,触目凄感,念人命脆弱如此。又承见喻中间得疾不轻,且喜复健。
吾侪渐衰,不可复作少年调度,当速用道书方士之言,厚自养炼。谪居无事,颇窥其一二。已借得本州天庆观道堂三间,冬至后,当入此室,四十九日乃出。自非废放,安得就此?太虚他日一为仕宦所縻,欲求四十九日闲,岂可复得耶?当及今为之,但择平时所谓简要易行者,日夜为之,寝食之外,不治他事。但满此期,根本立矣。此后纵复出从人事,事已则心返,自不能废矣。此书到日,恐已不及,然亦不须用冬至也。
寄示诗文,皆超然胜绝,娓娓焉来逼人矣。如我辈亦不劳逼也。太虚未免求禄仕,方应举求之,应举不可必。窃为君谋,宜多著书,如所示《论兵》及《盗贼》等数篇,但似此得数十首,皆卓然有可用之实者,不须及时事也。但旋作此书,亦不可废应举。此书若成,聊复相示,当有知君者,想喻此意也。
公择近过此,相聚数日,说太虚不离口。莘老未尝得书,知未暇通问。程公辟须其子履中哀词,轼本自求作,今岂可食言。但得罪以来,不复作文字,自持颇严,若复一作,则决坏藩墙,今后仍复衮衮多言矣。
初到黄,廪入既绝,人口不少,私甚忧之,但痛自节俭,日用不得过百五十。每月朔,便取四千五百钱,断为三十块,挂屋梁上,平旦,用画叉挑取一块,即藏去叉,仍以大竹筒别贮用不尽者,以待宾客,此贾耘老法也。度囊中尚可支一岁有余,至时别作经画,水到渠成,不须顾虑,以此胸中都无一事。
所居对岸武昌,山水佳绝。有蜀人王生在邑中,往往为风涛所隔,不能即归,则王生能为杀鸡炊黍,至数日不厌。又有潘生者,作酒店樊口,棹小舟径至店下,村酒亦自醇酽。柑桔椑柿极多,大芋长尺余,不减蜀中。外县米斗二十,有水路可致。羊肉如北方,猪牛獐鹿如土,鱼蟹不论钱。岐亭监酒胡定之,载书万卷随行,喜借人看。黄州曹官数人,皆家善庖馔,喜作会。太虚视此数事,吾事岂不既济矣乎!欲与太虚言者无穷,但纸尽耳。展读至此,想见掀髯一笑也。
子骏固吾所畏,其子亦可喜,曾与相见否?此中有黄冈少府张舜臣者,其兄尧臣,皆云与太虚相熟。儿子每蒙批问,适会葬老乳母,今勾当作坟,未暇拜书。晚岁苦寒,惟万万自重。李端叔一书,托为达之。夜中微被酒,书不成字,不罪不罪!不宣。轼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