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不愿轻去乡,读书愿罄家所藏。间从邻好乞善本,手钞夜阑镫烛光。
亦知力索乏真味,不解癖嗜长匆忙。丹黄纷藉染十指,签帙散乱堆满床。
乙科误人再奔走,浮云改变家业荒。饥来驱我苦无暇,安能捆载随轻装。
远函复报遭水厄,败垣毁室同悲伤。阳侯岂其爱文字,如此豪夺真猖狂。
河北归来迫冬尽,蒸暴镇压收流亡。频年浮踪今暂息,十仅其一充行囊。
今夕何夕幸无扰,检书未竟心彷徨。旧墨过眼了不识,惊回断梦春茫茫。
人生诵读亦有命,何殊金紫登朝行。百不如人恃有此,叠经催折成老苍。
素缣欲动林风静,净风横斜窗月凉。呼名肃拜酹杯酒,长思鉴我非相忘。
子厚,讳宗元。七世祖庆,为拓跋魏侍中,封济阴公。曾伯祖奭,为唐宰相,与褚遂良、韩瑗俱得罪武后,死高宗朝。皇考讳镇,以事母弃太常博士,求为县令江南。其后以不能媚权贵,失御史。权贵人死,乃复拜侍御史。号为刚直,所与游皆当世名人。
子厚少精敏,无不通达。逮其父时,虽少年,已自成人,能取进士第,崭然见头角。众谓柳氏有子矣。其后以博学宏词,授集贤殿正字。俊杰廉悍,议论证据今古,出入经史百子,踔厉风发,率常屈其座人。名声大振,一时皆慕与之交。诸公要人,争欲令出我门下,交口荐誉之。
贞元十九年,由蓝田尉拜监察御史。顺宗即位,拜礼部员外郎。遇用事者得罪,例出为刺史。未至,又例贬永州司马。居闲,益自刻苦,务记览,为词章,泛滥停蓄,为深博无涯涘。而自肆于山水间。
元和中,尝例召至京师;又偕出为刺史,而子厚得柳州。既至,叹曰:“是岂不足为政邪?”因其土俗,为设教禁,州人顺赖。其俗以男女质钱,约不时赎,子本相侔,则没为奴婢。子厚与设方计,悉令赎归。其尤贫力不能者,令书其佣,足相当,则使归其质。观察使下其法于他州,比一岁,免而归者且千人。衡湘以南为进士者,皆以子厚为师,其经承子厚口讲指画为文词者,悉有法度可观。
其召至京师而复为刺史也,中山刘梦得禹锡亦在遣中,当诣播州。子厚泣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吾不忍梦得之穷,无辞以白其大人;且万无母子俱往理。”请于朝,将拜疏,愿以柳易播,虽重得罪,死不恨。遇有以梦得事白上者,梦得于是改刺连州。呜呼!士穷乃见节义。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酒食游戏相征逐,诩诩强笑语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负,真若可信;一旦临小利害,仅如毛发比,反眼若不相识。落陷穽,不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此宜禽兽夷狄所不忍为,而其人自视以为得计。闻子厚之风,亦可以少愧矣。
子厚前时少年,勇于为人,不自贵重顾籍,谓功业可立就,故坐废退。既退,又无相知有气力得位者推挽,故卒死于穷裔。材不为世用,道不行于时也。使子厚在台省时,自持其身,已能如司马刺史时,亦自不斥;斥时,有人力能举之,且必复用不穷。然子厚斥不久,穷不极,虽有出于人,其文学辞章,必不能自力,以致必传于后如今,无疑也。虽使子厚得所愿,为将相于一时,以彼易此,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
子厚以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八日卒,年四十七。以十五年七月十日,归葬万年先人墓侧。子厚有子男二人:长曰周六,始四岁;季曰周七,子厚卒乃生。女子二人,皆幼。其得归葬也,费皆出观察使河东裴君行立。行立有节概,重然诺,与子厚结交,子厚亦为之尽,竟赖其力。葬子厚于万年之墓者,舅弟卢遵。遵,涿人,性谨慎,学问不厌。自子厚之斥,遵从而家焉,逮其死不去。既往葬子厚,又将经纪其家,庶几有始终者。
铭曰:“是惟子厚之室,既固既安,以利其嗣人。”
信吟筇到处,尽可款、个人家。见碧甃横陈,粉墙低亚,乱锁烟霞。
森森万竿如束,倚虚檐、风影自交加。一点尘无几研,十分清到窗纱。
堪嘉。玉立瘦穿沙。池色净无瑕。向良夜移床,静临书帙,閒试茶瓜。
明月清风仍好,但秦宫、梁苑遍栖鸦。零落残香秀墨,春衣拂遍苔花。
十分珍重捧难胜,三百青蚨水一升。笑我调羹无用处,好和蔬笋遗山僧。
驽骀䠎?满天下,执策而临叹无马。谁知世有萧大夫,独得名驹色丹赭。
大夫起家军旅中,十年战伐多奇功。常骑此马入阵斗,四蹄风举行如空。
大夫忠勇万人敌,此马肝胆能与同。陟深历险屡转战,巧随人意为西东。
归来爱马如爱子,亲饲刍豆杂马僮。刀疮箭孔手摩抚,腾槽意若相感通。
今年大夫死殉国,此马悲鸣惨不食。雄姿猛气顿销沈,拳毛脱落无颜色。
愿为鬼马驰鬼雄,风雨阴森从击贼。部下健儿不敢骑,茹上词人早相识。
方瞳峻耳形未殊,日日来看泪沾臆。呜呼人头畜鸣今更多,怀恩感义汝则那。
少陵无人曹霸死,寂寞丹青奈汝何。
砂碛满羔羊,牧之货作息。盛夏亦披裘,妇女不纺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