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玉津园,斜阳照、满坡芦荻。浑不见、铜街铁市,层楼列戟。
阴惨惨兮门自锁,冷清清地船谁摘。缭垣边、觅个不愁人,如何得。
白玉沓,黄金槅。园芳乐,楼青漆。任凄风苦雨,笼窗动壁。
春去鸟啼樊重里,月明花落王根宅。坏廊斜、石兽趁行人,行人嚇。
先帝诸词臣,天南有其二。一惟我吴公,冠冕庶尝士。
三朝无实录,史官久不备。简讨方须才,兼书行在事。
公时当圣心,回翔清切地。石室书初抽,崧台草亦视。
岂谓复西巡,君臣忽相弃。霓旌若转蓬,万里追难至。
匍匐返岩阿,天颜在寤寐。渊明居玉京,子真隐梅市。
义不慕长生,所怀沟壑志。忽尔享期颐,神明以无累。
先朝一耆旧,天留有深意。须发虽皤然,精纯若童稚。
令子富才华,文章为酒食。丹青与草书,一一供亲嗜。
鹤鸣喜在阴,天籁日相媚。父歌紫芝篇,子疏白华义。
何以轩冕为,山水娱仁智。岁寒独后凋,努力为苍翠。
荫我半生枝,得成清庙器。
重过馀干县,长怀谪仙人。犹如见颜色,不复听纷纶。
栗里柳未倒,桐乡祠尚新。遗文李汉在,属付斯无泯。
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是皆有以参天地之化,关盛衰之运,其生也有自来,其逝也有所为。故申、吕自岳降,傅说为列星,古今所传,不可诬也。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是气也,寓于寻常之中,而塞乎天地之间。卒然遇之,则王公失其贵,晋、楚失其富,良、平失其智,贲、育失其勇,仪、秦失其辩。是孰使之然哉?其必有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待生而存,不随死而亡者矣。故在天为星辰,在地为河岳,幽则为鬼神,而明则复为人。此理之常,无足怪者。
自东汉以来,道丧文弊,异端并起,历唐贞观、开元之盛,辅以房、杜、姚、宋而不能救。独韩文公起布衣,谈笑而麾之,天下靡然从公,复归于正,盖三百年于此矣。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济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夺三军之帅:此岂非参天地,关盛衰,浩然而独存者乎?
盖尝论天人之辨,以谓人无所不至,惟天不容伪。智可以欺王公,不可以欺豚鱼;力可以得天下,不可以得匹夫匹妇之心。故公之精诚,能开衡山之云,而不能回宪宗之惑;能驯鳄鱼之暴,而不能弭皇甫镈、李逢吉之谤;能信于南海之民,庙食百世,而不能使其身一日安于朝廷之上。盖公之所能者天也,其所不能者人也。
始潮人未知学,公命进士赵德为之师。自是潮之士,皆笃于文行,延及齐民,至于今,号称易治。信乎孔子之言,“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潮人之事公也,饮食必祭,水旱疾疫,凡有求必祷焉。而庙在刺史公堂之后,民以出入为艰。前太守欲请诸朝作新庙,不果。元佑五年,朝散郎王君涤来守是邦。凡所以养士治民者,一以公为师。民既悦服,则出令曰:“愿新公庙者,听!”民欢趋之,卜地于州城之南七里,期年而庙成。
或曰:“公去国万里,而谪于潮,不能一岁而归。没而有知,其不眷恋于潮也,审矣。”轼曰:“不然!公之神在天下者,如水之在地中,无所往而不在也。而潮人独信之深,思之至,焄蒿凄怆,若或见之。譬如凿井得泉,而曰水专在是,岂理也哉?”元丰七年,诏拜公昌黎伯,故榜曰:“昌黎伯韩文公之庙。”潮人请书其事于石,因作诗以遗之,使歌以祀公。其辞曰:“公昔骑龙白云乡,手抉云汉分天章,天孙为织云锦裳。飘然乘风来帝旁,下与浊世扫秕糠。西游咸池略扶桑,草木衣被昭回光。追逐李、杜参翱翔,汗流籍、湜走且僵,灭没倒影不能望。作书抵佛讥君王,要观南海窥衡湘,历舜九嶷吊英、皇。祝融先驱海若藏,约束蛟鳄如驱羊。钧天无人帝悲伤,讴吟下招遣巫阳。犦牲鸡卜羞我觞,於粲荔丹与蕉黄。公不少留我涕滂,翩然被发下大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