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词是纳兰写给好友顾贞观的,也是一首愤世嫉俗的明志词。纳兰将自己的诗稿交给顾贞观,让他帮自己选集付梓,借此事以言志,表达自己浊世自清的高沽情怀。
此时的纳兰,早已是康熙大帝眼前的红人。无数双图谋不轨的眼睛在暗中窥伺着他,无数污浊的欲望企图将他打倒: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这是多少人的终极梦想。而纳兰拥有着这一切,却感觉分外痛苦。它们如同无形的枷锁,捆住身,困住心,深人骨髓,不可挣脱。金碧辉煌的宫殿.也是一座困兽之城,人们在里面厮杀搏斗,用最血腥的方式杀出一条生路。高处的高处,却是更加难以承受的寒冷。纳兰在这身不由己的深宫之内,孤独压抑,渴望着自由。
而顾贞观的出现,仿佛是一阵温暖的风。纳兰在深不可测的黑夜中踽踽独行,遇到茕茕孑直的顾贞观。两人一见如故,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凭君料理花问课,莫负当初我。”世事纷扰,唯有琴棋书画、写诗论道才是人生真谛。饱读圣贤书的风流才子是不会与那些蝇营狗苟之人同流合污的。刚好,顾贞观与纳兰想的一样。两人一拍即合,惺惺相惜。纳兰知道,顾贞观是自己生命中不可多得的良人。于是,他把自己多年以来的心血,交付给了他。只因他们有这份难能可贵的默契。
“眼看鸡犬上天梯,黄九自招秦七共泥犁。”“鸡犬上天梯”,此是淮南王刘安“鸡犬升天”的典故,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纳兰讽刺着那些趋炎附势登上高位的小人。黄庭坚年轻时喜欢写些词风香艳的词,有个和尚法云斥责他说:“你写这些下流的东西,教唆世人,有伤风化.将来是要堕入地狱的。”黄九和秦七显然是顾贞观和容若的自况。我们不追求功名利禄,填词作乐,让那些小人们升天去吧,我们宁愿下地狱也不要与他们同流合污。
“瘦狂那似痴肥好,判任痴肥笑。”瘦狂和痴肥是南朝沈昭略的典故。沈昭略为人旷达不羁,有次他喝了酒,遇到王约,嘲笑道:“你就是王约么?为什么又肥又痴?”王约反唇相讥:“你就是沈昭略?为什么又瘦又狂?”沈昭略哈哈大笑道:“瘦比胖好,狂比痴好。”纳兰在此是断章取义,以“瘦狂”指自己和顾贞观,而“肥痴”之人,则是那些追逐荣华富贵的小人。此时的纳兰没了往日的多愁善感,他豪迈地说:你们这些愚钝的肥痴之人,也配笑话我们么?直抒胸臆,酣畅淋漓。
“笑他多病与长贫,不及诸公衮衮向风尘。”这句更是嘲讽。多病指纳兰自己,长贫则是顾贞观。他们这两个贫病交加的人,为痴肥们所嘲笑。然而,我们所追求的精神境界,岂是你们这些小人们能懂的呢?你们尽管追名逐利去吧,我们丝毫不在意这些浮华的东西。
这首词写得旷达不羁,慷慨激昂,大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豪迈之气。纳兰尖刻地讽刺了那些世俗小人,更加鲜明地表达了自己不会同流合污的气节。
纳兰这样一个风流倜傥的性情中人,确实不该存在于这样一个追逐风尘的时代。英年早逝,未尝不是一种更好的结局。
此词作于康熙十七年(公元1678)春。康熙十五年(公元1676),纳兰初识顾贞观,两人共编《今词初集》。十七年(1678)春,顾贞观与吴琦又为纳兰编刊词集《饮水词》,纳兰于是作此词向好友表明自己的情操与心迹。
两岸势欲合,中被江流穿。上有佛者庐,飞来自龙眠。
神人所施设,是物无顽坚。想当创辟初,风雨驱神鞭。
凿开浑沌窍,巧贮聪明泉。僧房若蜂房,一一皆倒悬。
尔来几阅世,不计草木年。磐石具生机,长根外包缠。
波涛润其趾,日月行其颠。散为松柏香,聚作旃檀烟。
蔽亏东西景,轩豁子午天。呼猿在半空,日暮跻无缘。
清寒难久住,仍放出峡船。
幽馆寻欲迷,赖尔同心引。任是当门生,欲锄还不认。
金陵帝王居,佳气郁以苍。幽人无外慕,遁迹含其章。
结庐城之南,谢喧聊尚羊。鸟鸣青松下,麈挥白门傍。
芳兰转光风,蕙帐霏芸香。纤鳞时泳跃,翠羽恣翱翔。
对此忘利达,目澹心弥良。身逢明盛时,雅志差岩廊。
默坐草太玄,高卧同羲皇。朗咏太冲篇,远慕淮南王。
至理已云得,寿考日以强。逍遥尘寰中,此乐殊未央。
尽室遁江村,乍归未识路。却问路旁人,为指门前树。
痴儿各长成,有弟亦同住。病妻久卧床,淹淹迫岁暮。
独客苦思乡,还乡如客寓。二亲掩重泉,凄清感霜露。
回首望禾江,旧庐杳无处。信宿不遑安,又复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