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道心闲缘地僻,梦里何尝有空色。小窗一枕觉来时,燕语莺啼春寂寂。
忽思春尽芍药开,赋诗试与幽人觅。短篇才去花已来,却愧诗词太狂直。
嫣然数朵玉楼春,何似江南称落墨。
冰盘晓荐,尽麝衫红脱。雪样仙肌忍轻啮。想上元初嫁,越酿微酣,灯影里,步到西家罗袜。
同心衔素核,说甚沉香,粉搯攕痕牡丹夺。春水范蠡湖、缟月窥妆,记泛棹、娇花时节。
又若个、颦心渴思消,向软碧油车,一钱买得。
十里芜城,风景异、漫天飞雪。叹半载、蹇驴皂帽,空弹长铗。
雁字不传云外信,梅花正忆窗前月。望乡关、咫尺路偏迷,堪呜咽。
画虎志,终消歇。雕虫手,遭摧折。笑寒宵拥被,鹿裘如铁。
世态何须防面冷,丈夫原不因人热。看热肠、清泪几销磨,英雄血。
古吟茅屋滞江边,作茧春蚕只自缠。拟趁长风行万里,乘槎直抵斗牛天。
繄圣道之高妙兮,一贯万以无遗。自参赐之既远兮,何唯诺之声希。
纷世儒之左见兮,犹夜行之未曙。伟程朱之正学兮,揭太阳于寰宇。
闻夫君之蚤岁兮,尝执经于康斋。溯遗绪之渺渺兮,日窥伺乎圣涯。
谓力行之有功兮,恶虚谈之无益。饬内外以交修兮,庶守尺而得尺。
肆辩博以誇诞兮,匪予拙之不能。无实地以为据兮,竟何恃而有成。
顾天理之粹精兮,寓人事之粗浅。惟粗浅之既得兮,乃粹精之可见。
究君学之所至兮,虽浅深予有未知。考君学之所向兮,得正路亦又何疑。
计积累之不已兮,当日跻乎远大。恨岁月之不延兮,欲深造而未艾。
绿树兮沉沉,寒江兮水深。美人兮不来,泣下兮沾襟。
远赙兮君屋,生刍兮一束。冥漠兮有知,鉴我兮衷曲。
高天无纤云,遥夜独明月。寒影落疏檐,清光隔月叶。
吾生百年内,强半在离别。美人阻山川,咫尺不可越。
相思秋夜长,凉飙澈肌骨。庭阴看月堕,叶响闻落滴。
仰望空云霄,何当奋双翮。瑶台执素手,徘徊终此夕。
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是皆有以参天地之化,关盛衰之运,其生也有自来,其逝也有所为。故申、吕自岳降,傅说为列星,古今所传,不可诬也。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是气也,寓于寻常之中,而塞乎天地之间。卒然遇之,则王公失其贵,晋、楚失其富,良、平失其智,贲、育失其勇,仪、秦失其辩。是孰使之然哉?其必有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待生而存,不随死而亡者矣。故在天为星辰,在地为河岳,幽则为鬼神,而明则复为人。此理之常,无足怪者。
自东汉以来,道丧文弊,异端并起,历唐贞观、开元之盛,辅以房、杜、姚、宋而不能救。独韩文公起布衣,谈笑而麾之,天下靡然从公,复归于正,盖三百年于此矣。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济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夺三军之帅:此岂非参天地,关盛衰,浩然而独存者乎?
盖尝论天人之辨,以谓人无所不至,惟天不容伪。智可以欺王公,不可以欺豚鱼;力可以得天下,不可以得匹夫匹妇之心。故公之精诚,能开衡山之云,而不能回宪宗之惑;能驯鳄鱼之暴,而不能弭皇甫镈、李逢吉之谤;能信于南海之民,庙食百世,而不能使其身一日安于朝廷之上。盖公之所能者天也,其所不能者人也。
始潮人未知学,公命进士赵德为之师。自是潮之士,皆笃于文行,延及齐民,至于今,号称易治。信乎孔子之言,“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潮人之事公也,饮食必祭,水旱疾疫,凡有求必祷焉。而庙在刺史公堂之后,民以出入为艰。前太守欲请诸朝作新庙,不果。元佑五年,朝散郎王君涤来守是邦。凡所以养士治民者,一以公为师。民既悦服,则出令曰:“愿新公庙者,听!”民欢趋之,卜地于州城之南七里,期年而庙成。
或曰:“公去国万里,而谪于潮,不能一岁而归。没而有知,其不眷恋于潮也,审矣。”轼曰:“不然!公之神在天下者,如水之在地中,无所往而不在也。而潮人独信之深,思之至,焄蒿凄怆,若或见之。譬如凿井得泉,而曰水专在是,岂理也哉?”元丰七年,诏拜公昌黎伯,故榜曰:“昌黎伯韩文公之庙。”潮人请书其事于石,因作诗以遗之,使歌以祀公。其辞曰:“公昔骑龙白云乡,手抉云汉分天章,天孙为织云锦裳。飘然乘风来帝旁,下与浊世扫秕糠。西游咸池略扶桑,草木衣被昭回光。追逐李、杜参翱翔,汗流籍、湜走且僵,灭没倒影不能望。作书抵佛讥君王,要观南海窥衡湘,历舜九嶷吊英、皇。祝融先驱海若藏,约束蛟鳄如驱羊。钧天无人帝悲伤,讴吟下招遣巫阳。犦牲鸡卜羞我觞,於粲荔丹与蕉黄。公不少留我涕滂,翩然被发下大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