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调复同官,幽斋会二难。交情投芥合,礼法解衣宽。
坐久炉将烬,言多杯屡寒。明窗披易注,直作太玄看。
汉家作宫法紫微,金铺玉户明华榱。甄官陶瓦极能事,铅丹细捣咸阳泥。
一朝神雀去不瓦,秋风禾黍惊离离。谷陵且变此宜尽,一二时出农夫犁。
人间购求作珍玩,洗刷篆籀分毫釐。西台执法好事者,砻磨为砚尤瑰奇。
体呈全璧径尺许,沼开新月才一眉。坚如铁石润如玉,墨声瑟瑟松风吹。
惠然匣送感高义,但惜所与非所宜。公才真是谪仙裔,善事利器方相资。
嗟予芜学忝词馆,虽有此器无能为。世传铜雀亦佳品,搜刔黄壤今无遗。
高皇垂统四百载,老瞒何物敢等夷。爱人屋上乌亦好,况兹适用逾端溪。
楮生毛颖贺得友,坐令几案增光辉。代言挥制固多愧,玉堂风月犹能诗。
县人冉氏有狗而猛,遇行人辄搏噬之;往往为所伤。伤,则主人躬诣谢罪,出财救疗之。如是者数矣。冉氏以是颇患苦狗;然以其猛也,未忍杀,故置之。
刘位东谓余曰:“余尝夜归,去家门里许,群狗狺狺吠,冉氏狗亦迎而吠焉。余以柳枝横扫之,群狗皆远立,独冉氏狗竟前欲相搏;几伤者数矣。余且斗且行,过冉氏门而东,且数十武,狗乃止。当是时身惫甚,幸狗渐远,憩道旁良久始去;狗犹望而吠也。既归,念此良狗也,藉令有仇盗夜往劫之,狗拒门而噬,虽数人能入咫尺地哉!闻冉氏颇患苦此狗,旦若遇之于市,必嘱之使勿杀;此狗累千金不可得也。
“居数曰,冉氏之邻至。问其狗,曰:‘烹之矣!’惊而诘其故,曰:‘日者冉氏有盗,主人觉之,呼二子起操械,共逐之;盗惊而遁。主人疑狗之不吠也,呼之不应,遍索之无有也。将寝,闻卧床下若有微息者,烛之,则狗也,卷屈蹲伏,不敢少转侧,垂头闭目,若惟恐人之闻其声息者。主人曰:‘嘻,吾向之隐忍而不之杀者为其有仓卒一旦之用也,恶知其搏行人则勇而见盗则怯乎哉!’以是故,遂烹之也。”
嗟乎,天下之勇于搏人而怯于见贼者,岂独此狗也哉!今夫市井无赖之徒,平居使气,暴横闾里间,或窜名县胥,或寄身营卒,侮文弱,凌良懦,行于市,人皆遥避之;怒则吸其群,持械圜斫之,一方莫敢谁何,若壮士然。一旦有小劫盗,使之持兵仗入府廨防守,不下百数十人,忽厩马夜惊,以为贼至,手颤颤,拔刀不能出鞘;幸而出,犹震震相击有声;发火器,再四皆不然;闻将出戍地,去贼尚数百里,距家仅一二舍,辄号泣别父母妻子,恐不复相见;其震惧如此,故曰:“勇于私斗而怯于公战。”又奚独怪于狗而烹之?嘻,过矣!
虽然,畜猫者欲其捕鼠也,畜狗者欲其防盗也,苟其职之不举,斯固无所用矣;况益之以噬人,庸可留乎!石勒欲杀石虎,其母曰:“快牛为犊多能破车,汝小忍之!”其后石氏之宗卒灭于虎。贪牛之快而不顾车之破尚不可,况徒破车而牛实不快乎!然而妇人之仁今古同然。由是言之,冉氏之智过人远矣。
人之材,有所长则必有所短;惟君子则不然。钟毓与参佐射,魏舒常为画筹;后遇朋人不足,以舒满数,发无不中,举坐愕然。俞大猷与人言,恂恂若儒生;及提桴鼓立军门,勇气百倍,战无不克者。若此者固不可多得也。其次,醇谨而不足有为者。其次,跅弛而可以集事者。若但能害人而不足济事,则狗而已矣!
虽然,吾又尝闻某氏有狗竟夜不吠,吠则主人知有盗至;是狗亦有过人者。然则搏噬行人而不御贼,虽在狗亦下焉者矣。
春阳作暄花事秾,万卉争光斗娇妩。嫣红姹紫纷陆离,如火如荼塞亭圃。
就中丁香尤丽都,李俗桃轻回难伍。我家结庐城南乡,旷者宜田奥宜宇。
兹花开日春正妍,不惜樽罍醉箫鼓。今年春作城中游,轧轧双轮碾尘土。
临风怊怅归去迟,窃恐飞英落如雨。松吹先生我故人,庭有名花恰当户。
登堂静对娟娟容,仿佛南乡花乍吐。高枝似袅紫玉烟,低影还如紫云舞。
柔肌纤骨不胜扶,细眼明眸疑欲语。蒙茸乱蕊笑紫荆,更比紫薇重难举。
羡君深院金屋同,贮此娉婷十三女。看花有客昨朝来,闻道吟声满环堵。
惜哉良会小差池,未及花前倒清酤。繁华尽逐风波流,已去韶光唤谁补。
先生高致超寻常,一室从容考今古。晨昏坐卧清香生,身与名花合称主。
此花自昔少留题,喜见诗成群玉府。床头如辑种树书,应采瑶章入花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