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于向,将执戎子驹支。范宣子亲数诸朝。曰:“来,姜戎氏。昔秦人迫逐乃祖吾离于瓜州,乃祖吾离被苫盖,蒙荆棘,以来归我先君。我先君惠公有不腆之田,与女剖分而食之。今诸侯之事我寡君不如昔者,盖言语漏泄,则职女之由。诘朝之事,尔无与焉!与,将执女。”
对曰:“昔秦人负恃其众,贪于土地,逐我诸戎。惠公蠲其大德,谓我诸戎是四岳之裔胄也,毋是翦弃。赐我南鄙之田,狐狸所居,豺狼所嗥。我诸戎除翦其荆棘,驱其狐狸豺狼,以为先君不侵不叛之臣,至于今不贰。昔文公与秦伐郑,秦人窃与郑盟而舍戍焉,于是乎有肴之师。晋御其上,戎亢其下,秦师不复,我诸戎实然。譬如捕鹿,晋人角之,诸戎掎之,与晋踣之,戎何以不免?自是以来,晋之百役,与我诸戎相继于时,以从执政,犹肴志也,岂敢离逷?今官之师旅,无乃实有所阙,以携诸侯,而罪我诸戎。我诸戎饮食衣服不与华同,贽币不通,言语不达,何恶之能为?不与于会,亦无瞢焉。”赋《青蝇》而退。
宣子辞焉,使即事于会,成恺悌也。
《驹支不屈于晋》在晋与诸侯“会于向”这一历史事件中,只不过是一段小插曲,然而它却有不同寻常的认识价值。这是中国古代民族关系史上一段耐人寻味的故事。它不仅让我们看到了当时少数民族在霸权制度下所受压迫的深重,也让我们从驹支与范宣子的冲突与和解中看到了古代各民族既斗争又融合的复杂关系的缩影。通过个性化的语言表现人物性格是《驹支不屈于晋》的一大特点。
先看范宣子,一上来就是:“来,姜戎氏!”像怒气冲冲的主人呼唤惹了祸的奴隶,凶神恶煞,怒目而视,语气咄咄逼人,态度粗鲁生硬。接着居高临下,夸示晋先君对诸戎的大德大恩,而后毫无根据地把“今诸侯之事我寡君不如昔者”的罪责一股脑推给驹支。“盖言语漏泄”,分明是推测、怀疑,“职女之由”,则是武断定罪,“与,将执女!”恐吓之声,令人不寒而栗!范宣子颐指气使、不可一世的神态纤毫毕见。
驹支面对气势汹汹的指斥,面对即将遭受拘捕的厄运,则临危不惧,据理力争。针对范宣子强加于己的不实之词,逐层辩驳,洗刷被泼在身上的污水,维护自己和部落的清白。从答话可以看出,驹支虽为戎族首领,但其语言艺术已经达到很高的水平。他的语言有以下几个特点:(1)把握分寸,恰到好处。他对范宣子的无端指责,既针锋相对又没有过激言辞,既不掩惠公之德,也不蒙不白之冤。(2)逻辑严密,形象生动。先感惠公之德,再表戎对晋之功,以事实为据,证明自己对晋“不侵不叛”,忠心“不贰”。最后以诸戎“饮食衣服不与华同,贽币不通,言语不达,何恶之能为”的事实驳斥范宣子强加的罪名,环环相扣,天衣无缝。尤其是关于“捕鹿”的比喻,极为确切生动,且符合人物的身份。(3)赋诗言志,颇具策略。《青蝇》所赋:“恺悌君子,无信谗言”,驹支将范宣子恶意相加的罪名解释为“听信谗言”,给了范宣子一个下台的台阶,把范宣子说成“恺悌君子”,也让这位盛气凌人的大人物感觉舒服。其实驹支似乎设了一个看不见的圈套:是“恺悌君子”就不要听信谗言,否则就不是“恺悌君子”。春秋时代,诸侯外交,讲究赋诗言志。范宣子没有赋诗言志,反不如驹支,说明驹支胜过范宣子,夷狄胜过华夏。这一点,恐怕不是《左传》作者的初衷吧。
君本滇阳人,还生岭南地。巴陵非故乡,京口亦何意。
莫问东西踪,浮生本如寄。松楸翳成阴,桑梓郁交翠。
所至各萦怀,功名勿留滞。吾生半南北,归与子同计。
旧业空衡湘,侨居托幽蓟。向来金陵路,展转劳梦寐。
造物不我仇,卜邻愿当遂。此意君独知,吾言谅非戏。
细雨林塘花气流,长安片碣即丹丘。群公解佩山云起,七夕开尊桂树幽。
玉杵声残河汉语,紫箫吹落蓟门秋。乾坤此会谁能负,吴楚兵戈日日愁。
东山屐,屐不释,屐不释,作山贼。西堂梦,梦莫论,梦莫论,思王孙。
君才苦多实苦少,别梦盈盈满春草。君心苦杂迹苦幽,探奇累累山灵愁。
山灵愁,向天诉,桃墟村中夜相捕。君须成佛骨未仙,生天乃落孟顗前。
连巘平烟,清波小镜,妆成缩本西湖。语变炎禽,年光细草催徂。
分明玉塔红棉路,笑暂来、客意疏芜。太悤悤、拖策天涯,叠鼓城隅。
一杯销与罗浮碧,占清新风日,天与髯苏。片霎鹃声,朝霞飘堕沤珠。
丹成不共维摩去,怕散花、人比山孤。熨归魂、小碣蛮花,留偈如如。
不算寻芳,非游南浦。行舟只把津梁数。御河风景尚依然,园林宛似柴桑里。
水畔鸥迎,莺呼启户。草堂相聚殷勤语。倾心正诉隔年愁,柳条怎绾斜阳暮。
芳事倏将残。新愁镜里看。薄罗衣、尚怯馀寒。不为伤春非中酒,将一味、病阑珊。
咫尺阻云山。音书寄便难。报高堂、两字平安。琐屑家常君莫问,须努力、劝加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