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城缥缈驻飞鸾,弄玉吹笙翠袖单。夜半赤龙萧史去,满天明月凤台寒。
衡门对芳坞,上有脩竹林。旦暮碧云合,晻霭成幽森。
云起歘乘运,从龙沛甘霖。终焉君子节,永矢岁寒心。
不难六十更添儿,难得开筵献寿时。白首含饴慈母乐,与吾同物阿翁知。
一经可授终宜早,五岳曾游莫厌迟。生岁值庚知有以,高阳苗裔未云衰。
赫赫陇西杰,奕叶何光辉。一门见三子,不同乡里儿。
三妇名家姝,玉貌长蛾眉。大妇居中堂,夜织流黄机。
中妇具朝餐,泉出江鱼肥。小妇二十馀,金刀新制衣。
青松与女萝,百岁欣相依。未及白头日,双凤俄分飞。
入房洗粉黛,岂复施珠玑。盘龙掩明镜,宾鹤琴中悲。
生既不同室,死则须同归。鸿雁犹有信,妇道安可暌。
残灯冬夜长,素月光徘徊。共绩还共语,白玉当不灰。
有子官已高,少壮忽复衰。丈夫少气节,恒惧白刃威。
女子乃如上,盐山同巍巍。
商飙激疏牖,蟋蟀鸣墙阴。志士恒感秋,况乃违所钦。
之子役王事,远适闽江浔。揽衣起追送,渺彼川涂深。
少小从子游,方轨驰文林。时去志愿违,素发忽满簪。
抚景嘅今昔,恻怆情难任。愿言顾离索,惠我琼瑶音。
雪花飘乱同吟处,蜡炬光残密语时。今日风光容易别,天门信使好相迟。
人未有不乐为治平之民者也,人未有不乐为治平既久之民者也。治平至百余年,可谓久矣。然言其户口,则视三十年以前增五倍焉,视六十年以前增十倍焉,视百年、百数十年以前不啻增二十倍焉。
试以一家计之:高、曾之时,有屋十间,有田一顷,身一人,娶妇后不过二人。以二人居屋十间,食田一顷,宽然有余矣。以一人生三计之,至子之世而父子四人,各娶妇即有八人,八人即不能无拥作之助,是不下十人矣。以十人而居屋十间,食田一顷,吾知其居仅仅足,食亦仅仅足也。子又生孙,孙又娶妇,其间衰老者或有代谢,然已不下二十余人。以二十余人而居屋十间,食田一顷,即量腹而食,度足而居,吾以知其必不敷矣。又自此而曾焉,自此而玄焉,视高、曾时口已不下五六十倍,是高、曾时为一户者,至曾、元时不分至十户不止。其间有户口消落之家,即有丁男繁衍之族,势亦足以相敌。或者曰:“高、曾之时,隙地未尽辟,闲廛未尽居也。”然亦不过增一倍而止矣,或增三倍五倍而止矣,而户口则增至十倍二十倍,是田与屋之数常处其不足,而户与口之数常处其有余也。又况有兼并之家,一人据百人之屋,一户占百户之田,何怪乎遭风雨霜露饥寒颠踣而死者之比比乎?
曰:天地有法乎?曰:水旱疾疫,即天地调剂之法也。然民之遭水旱疾疫而不幸者,不过十之一二矣。曰:君、相有法乎?曰:使野无闲田,民无剩力,疆土之新辟者,移种民以居之,赋税之繁重者,酌今昔而减之,禁其浮靡,抑其兼并,遇有水旱疾疫,则开仓廪,悉府库以赈之,如是而已,是亦君、相调剂之法也。
要之,治平之久,天地不能不生人,而天地之所以养人者,原不过此数也;治平之久,君、相亦不能使人不生,而君、相之所以为民计者,亦不过前此数法也。然一家之中有子弟十人,其不率教者常有一二,又况天下之广,其游惰不事者何能一一遵上之约束乎?一人之居以供十人已不足,何况供百人乎?一人之食以供十人已不足,何况供百人乎?此吾所以为治平之民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