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度西垣办北装,病回刚过一秋强。重来□□□□兴,为有南宫老侍郎。
醉歌声里夜筵收,雪满空斋拥敝裘。岁事正劳商祷旱,边心应识汉防秋。
山林地僻留清赏,江海盟寒忆旧游。坐听萧萧成不寐,短窗疏竹未能休。
维摩方丈室,纳纳此中宽。腐鼠人同吓,甘蕉方任弹。
停云怀友密,背雨坐花残。独爱陶元亮,一卮意已安。
晋宋皆南渡,葸苶气不振。持盖与行酒,千载有遗恨。
仇耻何能雪,纪纲嗟已紊。太阳载万物,臣节殊未顺。
遂令敦温徒,跋扈踞方镇。玉、谢盛江东,中原日凋困。
羯胡虐焰长,正始风流尽。徒都逮钱塘,宋又不如晋。
仇应不戴天,枕戈还剚刃。胡至遂称臣,包羞毋乃甚。
哀哉小朝廷,九宇沦左衽。岳、韩真名将,摧陷无坚阵。
忠义贯金石,智勇出悲愤。长城嗟自坏,湖山甘栖遁。
关闽溯濂洛,尼山布余荫。若欲复两河,斯人亦可任。
仁者必有勇,圣言宁不信。少进辄迁谪,遁世得无闷。
孝皇殊䡾䡾,抚髀思英隽。前后两相左,偾辕愧张浚。
生贤欲何为,天意不可问。
白首美遨游,他乡行乐稠。朱弦被琴瑟,绿树系骅骝。
虚席迎无忌,倾囊问莫愁。每劳银不律,只为锦缠头。
手囊故乡建溪荈,趿屩步走空山巅。长生木瓢接地脉,蟹眼开遍岩头泉。
迩来欢伯不投分,佛法日结鸡苏缘。清风两腋作跏跣,睥睨大块吾其仙。
山中筼筜各十丈,一一高扫朱霞天。竹边双径夹剪雾,斜日尽化珊瑚烟。
低头西望见大海,火云叠叠龙挂涎。迤东去番不十里,松栎未斧巢羲前。
林峦重复闷毒瘴,时有快鹘来联翩。吁嗟此地天所秘,盘古不敢矜斡旋。
草鸡英雄起明季,手擘地肺天无权。人心绚烂凿灵窍,混沌一死三百年。
生番犹抱太古朴,机械不到先天先。只愁桔槔易抱瓮,从此海气皆腥膻。
起瀹杯茗祝苍宰,古造面目休雕镌。
閒庭鸟梦花枝暝。荫几扇、窗纱静。晓风吹觉朦胧影。
啼动了、绵蛮性。
除是我、愁边易醒。料难唤、春眠人听。勒尔枝头再睡,露重花梢冷。
或有问于余曰:“诗何谓而作也?”余应之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夫既有欲矣,则不能无思;既有思矣,则不能无言;既有言矣,则言之所不能尽而发于咨嗟咏叹之余者,必有自然之音响节奏,而不能已焉。此诗之所以作也。”
曰:“然则其所以教者,何也?”曰:“诗者,人心之感物而形于言之馀也。心之所感有邪正,故言之所形有是非。惟圣人在上,则其所感者无不正,而其言皆足以为教。其或感之之杂,而所发不能无可择者,则上之人必思所以自反,而因有以劝惩之,是亦所以为教也。昔周盛时,上自郊庙朝廷,而下达于乡党闾巷,其言粹然无不出于正者。圣人固已协之声律,而用之乡人,用之邦国,以化天下。至于列国之诗,则天子巡狩,亦必陈而观之,以行黜陟之典。降自昭、穆而后,寖以陵夷,至于东迁,而遂废不讲矣。孔子生于其时,既不得位,无以行帝王劝惩黜陟之政,于是特举其籍而讨论之,去其重复,正其纷乱;而其善之不足以为法,恶之不足以为戒者,则亦刊而去之;以从简约,示久远,使夫学者即是而有以考其得失,善者师之,而恶者改焉。是以其政虽不足行于一时,而其教实被于万世,是则计之所以为者然也。”
曰:“然则国风、雅、颂之体,其不同若是,何也?”曰:“吾闻之,凡诗之所闻风者,多出于里巷歌谣之作。所谓男女相与咏歌,各言其情者也。虽《周南》《召南》亲被文王之化以成德,而人皆有以得其性情之正,故其发于言者,乐而不过于淫,哀而不及于伤,是以二篇独为风诗之正经。自《邶》而下,则其国之治乱不同,人之贤否亦异,其所感而发者,有邪正是非之不齐,而所谓先王之风者,于此焉变矣。若夫雅颂之篇,则皆成周之世,朝廷郊庙乐歌之词:其语和而庄,其义宽而密;其作者往往圣人之徒,固所以为万世法程而不可易者也。至于雅之变者,亦皆一时贤人君子,闵时病俗之所为,而圣人取之。其忠厚恻怛之心,陈善闭邪之意,犹非后世能言之士所能及之。此《诗》之为经,所以人事浃于下,天道备于上,而无一理之不具也。”
曰:“然则其学之也,当奈何?”曰:“本之二《南》以求其端,参之列国以尽其变,正之于雅以大其规,和之于颂以要其止,此学诗之大旨也。于是乎章句以纲之,训诂以纪之,讽咏以昌之,涵濡以体之。察之情性隐约之间,审之言行枢机之始,则修身及家、平均天下之道,其亦不待他求而得之于此矣。”
问者唯唯而退。余时方集《诗传》,固悉次是语以冠其篇云。
淳熙四年丁酉冬十月戊子新安朱熹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