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游每违己,兹行遂登危。峻阪荡胸立,恍若对镜窥。
传呼半空响,濛濛上烟霏。木末见前驱,可望不可追。
跻攀百千盘,有顷身及之。白云叵揽撷,但觉沾人衣。
高木傲烧痕,葱茏茁新荑。春禽断不到,惟有蜀魄啼。
谓非人所寰,居然见锄犁。山农如木客,上下翾以飞。
宁知有康庄,生死安崄巇。室屋了无处,恐尚橧巢栖。
安得拔汝出,王路方清夷。
马伶者,金陵梨园部也。金陵为明之留都,社稷百官皆在,而又当太平盛时,人易为乐。其士女之问桃叶渡、游雨花台者,趾相错也。梨园以技鸣者,无虑数十辈,而其最著者二:曰兴化部,曰华林部。
一日,新安贾合两部为大会,遍征金陵之贵客文人,与夫妖姬静女,莫不毕集。列兴化于东肆,华林于西肆,两肆皆奏《鸣凤》,所谓椒山先生者。迨半奏,引商刻羽,抗坠疾徐,并称善也。当两相国论河套,而西肆之为严嵩相国者曰李伶,东肆则马伶。坐客乃西顾而叹,或大呼命酒,或移座更近之,首不复东。未几更进,则东肆不复能终曲。询其故,盖马伶耻出李伶下,已易衣遁矣。马伶者,金陵之善歌者也。既去,而兴化部又不肯辄以易之,乃竟辍其技不奏,而华林部独著。
去后且三年而马伶归,遍告其故侣,请于新安贾曰:“今日幸为开宴,招前日宾客,愿与华林部更奏《鸣凤》,奉一日欢。”既奏,已而论河套,马伶复为严嵩相国以出,李伶忽失声,匍匐前称弟子。兴化部是日遂凌出华林部远甚。其夜,华林部过马伶:“子,天下之善技也,然无以易李伶。李伶之为严相国至矣,子又安从授之而掩其上哉?”马伶曰:“固然,天下无以易李伶;李伶即又不肯授我。我闻今相国昆山顾秉谦者,严相国俦也。我走京师,求为其门卒三年,日侍昆山相国于朝房,察其举止,聆其语言,久乃得之。此吾之所为师也。”华林部相与罗拜而去。
马伶,名锦,字云将,其先西域人,当时犹称马回回云。
侯方域曰:异哉,马伶之自得师也。夫其以李伶为绝技,无所干求,乃走事昆山,见昆山犹之见分宜也;以分宜教分宜,安得不工哉?(呜乎!耻其技之不若,而去数千里为卒三年,倘三年犹不得,即犹不归耳。其志如此,技之工又须问耶?
雪霜载途风裂肌,有儿鹑结行且啼。问儿何事乃尔悲,父母弃之前欲追。
木皮食尽岁又饥,夫妇行乞甘流离。负儿远道力已疲,势难俱生灼可推。
与其疐尾莫我随,不如忍割从所之。今夕旷野儿安归,明朝道殣非儿谁。
父兮母兮岂不慈,天伦遽绝天实为。卜年执政虽咸腓,发廪有议常坚持。
昔闻而知今见之,仓皇援手无所施。儿行不顾寒日西,哭声已远犹依稀。
一规蟾魄出天汉,万里山河一色光。笑饮西楼清不寐,玉杯影里桂花香。
但庭前、楝花风过,疏疏零落阶砌。朝云未破重帏梦,故作廉纤天气。
春去矣。拚满眼、红酣绿唾留无计。踏青曾几。自挑菜归来,湔裙去后,镇日小门闭。
更慵把,镜槛帘钩挂起。离迷还乱人意。无边烟草天涯路,留却狂夫归骑。
最恨是。辜负了、双鬟小凤钗头腻。谁怜不寐。任午梦将愁,夜篝做冷,听到打窗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