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阴閟暑,荷风清梦,满院双成俦侣。阶庭一笑玉兰新,把酒更、重逢初度。
丹书漫启,青云垂上,莫忘八篇奇语。功成休驾玉霄云,且长占、赤城佳处。
讲席朝来得暂停,蓝舆同入法王城。清壶照座三棱莹,小扇摇风六角轻。
方罫共争棋上劫,顽盆更酌酒中兵。佳宾更赖王思远,霜气能令暑气清。
大山何连延,细岑若回顾。中有微径通,两村隔松雾。
平畴开朝日,宿麦半凝冱。云根村未泄,涓流但微注。
野人篱落小,鸣鸡隐杂树。虽无泛胜书,农话眷幽素。
稍营下噀业,更羡上洄住。竹桥滑春霜,往来定非误。
余尝游于京师侯家富人之园,见其所蓄,自绝徼海外奇花石无所不致,而所不能致者惟竹。吾江南人斩竹而薪之,其为园,亦必购求海外奇花石,或千钱买一石、百钱买一花,不自惜。然有竹据其间,或芟而去焉,曰:“毋以是占我花石地。”而京师人苟可致一竹,辄不惜数千钱;然才遇霜雪,又槁以死。以其难致而又多槁死,则人益贵之。而江南人甚或笑之曰:“京师人乃宝吾之所薪。”呜呼!奇花石诚为京师与江南人所贵。然穷其所生之地,则绝徼海外之人视之,吾意其亦无以甚异于竹之在江以南。而绝徼海外,或素不产竹之地,然使其人一旦见竹,吾意其必又有甚于京师人之宝之者。是将不胜笑也。语云:“人去乡则益贱,物去乡则益贵。”以此言之,世之好丑,亦何常之有乎!
余舅光禄任君治园于荆溪之上,遍植以竹,不植他木。竹间作一小楼,暇则与客吟啸其中。而间谓余曰:“吾不能与有力者争池亭花石之胜,独此取诸土之所有,可以不劳力而蓊然满园,亦足适也。因自谓竹溪主人。甥其为我记之。”余以谓君岂真不能与有力者争,而漫然取诸其土之所有者?无乃独有所深好于竹,而不欲以告人欤?昔人论竹,以为绝无声色臭味可好。故其巧怪不如石,其妖艳绰约不如花。孑孑然有似乎偃蹇孤特之士,不可以谐于俗。是以自古以来,知好竹者绝少。且彼京师人亦岂能知而贵之?不过欲以此斗富,与奇花石等耳。故京师人之贵竹,与江南人之不贵竹,其为不知竹一也。
君生长于纷华而能不溺乎其中,裘马、僮奴、歌舞,凡诸富人所酣嗜,一切斥去。尤挺挺不妄与人交,凛然有偃蹇孤特之气,此其于竹,必有自得焉。而举凡万物可喜可玩,固有不能间也欤?然则虽使竹非其土之所有,君犹将极其力以致之,而后快乎其心。君之力虽使能尽致奇花石,而其好固有不存也。嗟乎!竹固可以不出江南而取贵也哉!吾重有所感矣!
悠悠功业老堪怜,旧事凭谁可共论。直欲酒中赊快乐,尚能花里觅寒温。
诗书误我成何事,岁月侵人不见痕。汾水年年秋雁到,庾郎何处不销魂。
千古名儒道业真,弄丸常自拟尧民。讵知异代逢明主,犹访遗编赐近臣。
迹托无名言未隐,理超有象物皆春。虚怜轻薄词人体,总似枚邹亦后尘。
清比梅花带雪孤,吟腰瘦减十围粗。约君净扫南山石,共坐云边话有无。
千斤铁碇系船头,万丈滩中得挽留。想见夜深抛掷处,惊鱼错认月沈钩。
平沙苍苍鸟未归,烟村四合高复低。渔翁两两青蓑衣,卖鱼直上长杨堤。
千峰万峰何崔嵬,朽枝瞰水忽倒垂。倦驴向桥欲渡疑,后有羸仆势若追。
却疑诗人独寻诗,舍鞍先济何所之。飞楼缥缈山之西,中有美人长须眉。
凭阑相对知为谁?岂非海上乔与期。宫中琪树秋离离,仿佛疑有香风吹。
吾闻蓬莱有此地,流水落花隔人世。便当剩买青芒鞋,小向是间住千岁。
络石盘虬,是仙客旧栽,乱水深涧。渐锦雨抽苗,翠分如剑。
已著紫茸烟穗,连花带露风中飐。芳根剪。九节寸琼,琴轸同短。
付与柔葱轻浣。爱葫芦刻就,金缕双绾。把玉髓零香,细调红盏。
预劝星郎今日醉,又何须待芳辰换。荷亭畔。午时细倾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