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江波似箭,一夕下邕州。稍转苍梧棹,遂乘南海流。
行歌具区薮,归隐海藏楼。欲问来南录,名山属孟侯。
来莫怨春迟,去莫怨春忙。春不随人老,谁教汝断肠。
屈指平生,无一事、堪舒眉叶。更年来、椿摧荆折,钗分镜擘。
一弟青衿怜落寞,两儿黄口伤孤孑。向普天之下数愁人,无侬匹。
思往事,空陈迹。提旧恨,徒悲咽。已炎凉阅遍,世情冰雪。
醉后惟馀三复叹,人前肯下双行泣。但相期、弱息到它年,能成立。
莲烛烟销深院里。玉宇琼楼,夜色明如洗。月到紫薇花树底。
阑干露重无人倚。
金錀无声门不启。华发萧萧,尚拥青绫被。听尽楼头更漏水。
一声唱晓鸡人起。
君不见西汉文翁为蜀守,蜀学不居齐鲁后。诸守竞欲保翁名,石室镌磨贵难朽。
东汉高公又几时,为作石室还如兹。至今二室坚且久,文公高公名不衰。
世间可传唯铁石,石终可泐铁终蚀。古人好事留其名,石室存亡竟何益。
汉水沉碑知在不,叔子名存空岘首。安得眼看石室销,要知二子名终有。
予友苏子美之亡后四年,始得其平生文章遗稿于太子太傅杜公之家,而集录之,以为十卷。子美,杜氏婿也。遂以其集归之,而告于公曰:“斯文,金玉也。弃掷埋没粪土,不能销蚀。其见遗于一日产,必有收而宝之于后世者。虽其埋没而未出,其精气光怪已能常自发见,而物亦不能掩也。故方其摈斥摧挫、流离穷厄之时直,文章已自行于天下。虽其怨家仇人,及尝能出力而挤之死者,至其文章,则不能少毁而掩蔽之也。凡人之情,忽近而贵远。子美屈于今世犹若此,其伸于后世宜如何也?公其可无恨。”
予尝考前世文章、政理之盛衰,而怪唐太宗致治几乎三王之盛,而文章不能革五代之余习。后百有余年,韩、李之徒出,然后元和之文始复于古。唐衰兵乱,又百余年,而圣宋兴,天下一定,晏然无事。又几百年阳,而古文始盛于今。自古治时少而乱时多。幸时治矣,文章或不能纯粹,或迟久而不相及妇。何其难之若是欤?岂非难得其人欤!苟一有其人,又幸而及出于治世,世其可不为之贵重而爱惜之欤!嗟吾子美,以一酒食之过,至废为民而流落以死。此其可以叹息流涕,而为当世仁人君子之职位宜与国家乐育贤材者惜也。
子美之齿少于余。而予学古文,反在其后。天圣之间,予举进士于有司,见时学者务以言语声偶擿裂,号为时文,以相夸尚气而子美独与其兄才翁及穆参军伯长,作为古歌诗、杂文旭。时人颇共非笑之,而子美不顾也。其后,天子患时文之弊,下诏书,讽勉学者以趋于古焉。由是其风渐息,而学者稍趋于古焉。独子美为于举世不为之时,其始终自守,不牵世俗趋舍,可谓特立之士也。
子美官至大理评事、集贤校理而废,后为湖州长史以卒,享年四十有一。其状貌奇伟,望之昂然,而即之温温,久而愈可爱慕。其才虽高,而人亦不甚嫉忌。其击而去之者,意不在子美也。赖天子聪明仁圣,凡当时所指名而排斥,二三大臣而下,欲以子美为根而累之者,皆蒙保全,今并列于荣宠。虽与子美同时饮酒得罪之人,多一时之豪俊,亦被收采,进显于朝廷。而子美不幸死矣。岂非其命也!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