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谢自然欲过海求师蓬莱,至海中,或谓自然,“蓬莱隔弱水三十万里,不可到。天台有司马子微,身居赤域,名在绛阙,可往从之。”自然乃还,受道于子微,白日仙去。子微著《坐忘论》七篇,《枢》一篇,年百余。将终,谓弟子曰:“吾居玉霄峰,东望蓬莱,尝有真灵降焉。今为东海青童君所召。”乃蝉脱而去。其后,李太白作《大鹏赋》云:“尝见子微于江陵,谓余有仙风道骨,可与神游八极之表。”元丰七年冬,余过临淮,而湛然先生梁公在焉。童颜清澈,如二三十许人,然人亦有自少见之者。善吹铁笛,嘹然有穿云裂石之声。乃作《水龙吟》一首,记子微、太白之事,倚其声而歌之。
古来云海茫茫,道山绛阙知何处。人间自有,赤城居士,龙蟠凤举。清净无为,坐忘遗照,八篇奇语。向玉霄东望,蓬莱晻霭,有云驾、骖风驭。
行尽九州四海,笑纷纷、落花飞絮。临江一见,谪仙风采,无言心许。八表神游,浩然相对,酒酣箕踞。待垂天赋就,骑鲸路稳,约相将去。
上片,写“云海”、“人间”、仙境。开头两句突写“茫茫”“云海”世界,气势恢宏。在这浩瀚的自然界中,“道山绛阙知何处”这一问句,为下文展开笔墨作了铺垫。次三句,写“人间自有”贤人在。这贤人就是“龙蟠凤举”的“真良师”、“赤城居士”司马子微。赤城是贤者隐居的理想世界:“赤城,山名,色皆赤,状似云霞,悬霤千仞,谓之瀑布。飞流洒散,冬夏不竭。”(《文选》引孔灵符《会稽记》)“清净”三句写仙道思想和人格修养方法。其核心思想是“清净无为”,其人格修善方法为“坐忘”,为“遗照”,为人诵训的“八篇奇语”,人们凭此可通向有道之士的人生境界。“司马子微隐居天台之赤城,自号赤城居士,尝著《坐忘论》八篇,云:‘神宅于内,遗照于外,自然而异于俗人,则谓之仙也’。”(宋代傅斡注)最后四句写仙境。司马子微“居玉霄峰,东望蓬莱,尝有真灵降焉。”“蓬莱隔弱水三十万里,不可到”,“蓬莱晻霭”,“云海茫茫”,烟雨苍苍,遍布云车、马车和风车,时有“海市蜃楼”的仙境美出现。
下片,写对“八表神游”的无限向往,“约相将去”的超然世外生活的执着追求。前三句,交代“神游”的范围和时间:“九州四海”和“落花飞絮”的飘雪时令。“尽”字表明“神游”之地无限广阔;“笑”字表明“神游”之态自然快乐。次三句,写李白的对仙道的追求:“尝见子微予江陵,谓余有仙风道骨,可与神游八极之表。”(东坡序转述李白《大鹏赋》语)这“临江一见,谪仙风彩”,“仙风道骨”,东坡亦“无言心许”。可谓志同道合,“龙蟠凤举”。“八表”三句,写“八表神游”的状态:“相对”,“箕踞”,“酒酣”,“浩然”,欲醉畅怀、盘坐侃谈的仙家风度。最后三句,点明本词之眼:等到李白壮志凌云把《大鹏赋》写完,醉骑鲸鱼,葬身鱼腹时,也就是我们“约相将去”蓬莱、天台成仙之日。下片充满了幻想和魔思的色彩,表明了东坡此时此地思想的局限性。
这首词,以神话传说作题材,运用浪漫主义的笔调,记述谢自然仙女求师蓬莱真人良师司马子微而白日仙去事;还记叙了谪仙李白曾见司马子微于江陵,获得“仙风道骨,可谓神游八极之表”的美誉事,且能歌唱,表明了东坡在音律上作了不遗余力的探讨,反映了东坡对宋代社会世俗生活的厌倦,对有道之士的无限敬仰,亦望求仙解脱,超然世外,创造了一种云海、人间与仙境融会,历史、仙话与现实交错的空间文化观,使之达到一种天地人三维完全整合的和谐境界,从而求得一种精神升华的体验,这是东坡追求这种空间文化观的价值所在。
吾怜范巨卿,悃愊不邀名。作吏竹林下,清风讼狱平。
与君同得罪,独窜夜郎城。万里巴江水,相思猿狖鸣。
重帘休卷,又斜风细雨,清明天气。潘鬓沈腰憔悴甚,懒向石阑重倚。
花落花开,月圆月缺,总是愁中味。相思何处,美人遥隔秋水。
休说旧约寻芳,寒侵纸帐,醉昏昏思睡。底事流莺啼不住,又把离魂惊起。
柳叶含颦,桃花含笑,顿惹伤春意。尺书谁寄,别情千缕难寄。
西来之水如建瓴,渔者陆处烟中汀。竹柎泛泛代舴艋,蹋浪稳如平地行。
不营万匠篊,不结百囊罟。渔竿藋藋荷乌鬼,长喙碧睛水中虎。
冬晴滩落渔唯唯,吉日维何壬与癸。为鹅为鹳俨成行,水面合围森壁垒。
一声叱咤风怒号,翻身陡落随奔涛。乌衣队队霎时没,但闻水底逃鳞拨剌而惊跳。
须臾鼓翼冲波起,衔出银鳞半窥尾。大鱼跋扈不受擒,拍拍飞来争角犄。
鱼笼已满鸬鹚归,驱之不下亦不飞。渔翁爱鱼亦惜鸟,大鱼入市小鱼疗尔饥。
吁嗟此鸟能知止,得少不忧多不喜。饱食居然无怍容,闲闲晒翅斜阳里。
尘海风波两度过,山居啸傲意如何。渊明篱下今栽菊,子美檐前旧补萝。
福禄永绥鸠刻杖,呢喃来贺燕盈窠。茶馀酒后康疆盛,颂献箕畴不算多。
青油幕底客弹冠,博士留秦羡美官。四野共知温树好,三秋那识井梧寒。
引绳可碍狂夫直,榜户常教冷眼看。太息水平风忽险,更从何处觅任安。
居兰处鲍总相宜,台底频加十二棋。金瓮不妨垣外耳,白云常染镜中丝。
同园忽长弹蕉竹,落釜应惭煮豆萁。犹幸九渊龙喜睡,探珠回首纬萧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