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可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自首句到“吏能”句,是讥时,讥刺宋神宗,王安石对外开边,对内变法,本想富国强兵,结果事与愿违。神宗即位不久,鉴于宋王朝同辽国和西夏的屈辱和约,有增强兵备,“鞭笞四夷”之意,先后对西夏和南方少数民族用兵,故此诗前八句首先讥刺开边。为了铸造铜制虎符,调发军队。已“椎破(以椎击破)铜山”,大量采铜,可见征调军队之多,这是夸张的写法;但熙宁七年(1074)九月置三十七将,皆给虎符,则史有明文记载;这一年八月遣内侍征调民车以备边,十一月又令军器监制造战车,“伐木作车轴”也是事实;取鼍皮以张战鼓,虽史无明文,但征集牛皮以供军用却与此相似。而这一切征调,谁也不敢怠慢,否则就有资斧(利斧)之诛。苏轼并不反对抵抗辽国和西夏,他青年时代就表示要“与虏试周旋”(《和子由苦寒见寄》),就在写这首诗前不久还表示“圣朝若用西凉簿,白羽就能效一挥”(《祭常山回小猎》);但是,他反对“首开边隙”,反对为此而开矿、置将、伐木、取鼍,加重百姓负担,闹得鸡犬不宁。
“保甲”四句是讥刺新法的。“团未遍”,写保甲法因遭到一些老百姓的抵制(有人为了不作保丁而截指断腕),还未完全组织起来。“方田”写方田均税法,丈量土地,均定献税,引起民间诉讼纷纭。“手实”写令民自报土地财产,作为征税根据,“尺椽寸土,检括无余”(《宋史·吕惠卿传》),这就是“抉剔根株穷脉缕”的具体内容。“诏书”二句是对第一部分的小结。这些诏书表现了宋神宗对民间疾苦有深厚的哀怜同情之心,但这些新法一个接一个地颁布,事目繁多,吏能浅薄,并未取得实效。纪昀称这两句是“诗人之笔”,意思是说它怨而不怒,哀而不伤,没有把矛头直接指向皇帝。但却深刻地揭示了宋神宗、王安石的主观愿望同客观效果的矛盾。
第二部分自“平生”句至“更望”句,是自嘲。熙宁二年(1069),苏辙因反对王安石变法而罢制置三司条例司检详文字,神宗问王安石:“苏轼如何,可使代辙否?”王安石不赞成,认为他们兄弟“学本流俗”。“众里笙竽”,即《韩非子·内储说》所载滥竽充数一典的活用。第二部分的前四句是说:他早被王安石判为“学本流俗”,像滥竽充数一样,平庸得无可比拟;现在突然要他担任密州知州,作地方长官,独奏一曲,这就像要南郭先生单独吹竽一样,怎么吹得好呢?这是从主观上说的,接着又以“况”字领起,进一步讲客观上的困难:密州仍然旱灾、蝗灾不断,老百姓饿得以草木泥土充饥,作为知州的诗人自己也“斋厨索然,不堪其优,日与通守刘君廷式,循古城废圃,求杞菊食之”,过着“揽草木以诳口”的生活(《后杞菊斌》),更谈不上置酒宴、赏舞听歌了。“红裙踏筵舞”,是从韩愈《感春》“艳姬踏筵舞,清眸刺剑戟”句化出。
“故人”句至末句为诗的最后一部分,是答“故人”(刘孝叔),戏语连篇,尤为曲折多姿。当时,已经提举崇禧观,过着隐居生活的刘孝叔多次寄书劝苏轼“当归”。苏轼同朋友开玩笑说:他虽“学本流俗”,是“众里笙竽”,但总比那些盗食太仓之粟的雀鼠即贪官污吏好得多。他们都做得官,却要他像南朝陶弘景那样脱朝服挂神武门,辞官不干了。这既回答了故人“当归”之劝,又嘲笑了当时一些无能的官吏。接着他称颂刘孝叔在朝直言敢谏,有补于世,及见朝廷遗使(冠盖)扰民,就立即自请提举宫观,归隐湖山;但“小隐隐陵薮,大隐隐朝市”(晋代王康琚《反招隐诗》),要过隐士生活也不一定非弃官不可。这样既赞美了刘孝叔的“高踪”,又为他暂不归隐作了辩护。最后又转圆说,前一年相聚时已闻其道之大略,他定将弃官,到刘孝叔处完成这段学业,只怕俗缘未尽,未必能睹刘孝叔之大道。或进或退,他正惶惶不定,有望故人教以安心之法。据《景德传灯录》载,慧可对达摩说:“我心未宁,乞师与安。”达摩说:“吾与安心竟。”末句即用这一佛典。
这是一首七古。范梈说:“七言古诗······须是波澜开合,如江海之波,一波未平,一波复起。又如兵家之阵,方以为正,又复为奇,方以为奇,忽复为正,奇正出入,变化不可纪极。”(见《仇注杜诗》卷一引)苏轼这篇七古就具有上述特点。第一部分讥刺新法,语言相当尖锐,却以“诏书”二句收住,揭露既深刻,又不失诗人忠厚之旨。然后顺手拈出王安石对他的职责,转入自嘲,转得既陡峭又自然。既是流俗、滥竿,就难于胜任独当一面的知州,何况又是灾伤连年的地方。苏轼的话看似自谦,实际却回驳了“流俗”的指责。时局和他的处境既是这样艰难,原本应接受故人“当归”的劝告,但作者却一波三折地反复申诉“未肯衣冠挂神武”,这就是“变化不可纪极”,这就是“东坡诗推倒扶起,无施不可。”(刘熙载《艺概》卷二)苏轼诗长于比喻,这首也不例外,如以“纷如雨”喻诉讼之多,以“抉剔根株穷脉缕”喻“手实之祸,下及鸡豚”,以白羽喻白云等。特别是“平生所学”四句,纪昀特别称许说:“妙于用比,便不露激讦之气。前人立比体,原为一种难着语处开法门。”这四句本来牢骚甚重,但由作者以“众里笙竽”坐实“流俗”的指责,以“独奏凤将雏”比喻任知州,反而显得风趣、幽默,“不露激讦之气”了。
苏州杨柳任君誇,更有钱塘胜馆娃。若解多情寻小小,绿杨深处是苏家。
正疏星案户,千里送秋,碧天凉思无限。彩楫银塘,璅镫翠馆。
尚忆湖亭芳宴。酒裛荷心,帕兜菱角,瑶情深浅。盼夜来、三五圆蟾,也学旧时人面。
空把生绡题遍。柰朝霞洛浦,袜尘谁见。问几许离愁,料有半江难剪。
兰云镜里,茶烟榻畔。都付流光惊箭。便重埽、花底香巢,已少窥人雏燕。
思乐芳林,言采其菊。衡薄遵涂,中原有菽。登彼修峦,在林寤宿。
彷佛佳人,清颜如玉。
予美亡此,谁为适道。容与俟之,玄发方皓。踯躅山阿,玩此芳草。
愿餐其颖,庶以遗老。
亹亹嘉时,飘忽弃予。有瞻逝深,永叹潜浒。登愿扶桑,抑结飞晷。
伊人匪存,遗芳孰与。
精气为物,或降或升。徂落攸往,神奇有登。死生为徒,存亡曷胜。
谓予不信,遗籍有徵。
闲居外物,静言乐幽。绳枢增结,瓮牖绸缪。和神当春,清节为秋。
天地则尔,户庭已悠。
嗟我怀人,悠悠其潜。念昔先烈,有怀所钦。骇情玩世,当允南金。
琼辉邈矣,谁适为心。明发兴言,慷慨芳林。
姑苏远近高低寺,六十坊前庆云被。刹幢最古是能仁,残碑勒载萧梁事。
北院禅栖花木深,名流往往高轩寄。谁与题壁抒丽藻,石田倡韵杨祝次。
二公雄笔镇山门,直等江心玉带视。六丁一夕下取将,隔代吟魂熟招致。
包山水墨化结习,濡毫洒洒含清思。失诗乃以画补之,画成诗亦复附志。
完斯公案非偶然,讵独老僧爱文字。何时散轶来北原,收入米家书画记。
菭花主人癖嗜古,宝此不啻千缣值。长夏招要避暑饮,传观竞树诗坛帜。
尘世茫茫感废兴,我来把卷发深喟。前人舍宅创浮图,后人据寺窃闰位。
可怜筑土号三兴,黄叶西风惊梦寐。日月光悬爝火息,后宫灭尽双蛾翠。
兰若粗能复旧观,劫灰旋又几销毁。斯图历今二百载,前辈风流故未坠。
乃知寿世重文墨,作缘底用金布地。展之壁上当卧游,疑有涛声出松吹。
西风吹叶到阶前,落地犹为病眼妍。陌上相逢前日事,匆忙曾未致缠绵。
风月平分入锦堂,罥云老树郁苍苍。杖藜数点老峰晓,蜡屐一生几两忙。
龙隐具区犹带雨,葵悬魏阙故倾阳。相看剩有烟霞骨,寤寐淄黉未可忘。
台城越西隅,萧飒秋岩清。金镛卧不起,?峞如长鲸。
岁久厚地裂,半与泥沙平。下压黄泉脉,上腾白虎精。
虚中广百围,出入纵横行。不知何代物,漫灭无其名。
碧埋鬼血鲜,红蚀土花萦。日月光摩荡,风雷力支撑。
对之不敢叩,肃肃栖神明。正始久歇绝,甘同秋草并。
太宝关天意,显晦非人争。庙廷奏箫韶,世自求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