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句写初夏的典型景物以寓危亡之痛。《礼记·月令》:仲夏之月,天子以含桃(樱桃)先荐寝庙。《汉书》:惠帝尝出游离宫,取樱桃献宗庙。李煜此时,宗庙莫保,樱桃难献,而樱桃又随“春归去”而“落尽”,伤逝之感良深。这里的“春”,应包含“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破阵子》)的和平豪华的帝王生活,“春”既“归去”,悔恨何及?紧接着“碟翻轻粉双飞”,与上句的情景极不调和,以粉蝶无知,回翔取乐,反衬并加深悔恨心情。
“子规啼月小楼西,玉钩罗幕,惆怅暮烟垂。”杜宇转化的子规在小楼西面夜夜泣血鸣啼,倚着楼窗的玉钩罗幕瞭望,惆怅的看着暮烟低垂。
“子规啼月小楼西”,子规,相传为失国的蜀帝杜宇之魂所化,这就加深亡国的预感。这句与“蝶翻”句,从相反方面刻画了矛盾的心境。这里“西”字,不是简单的表示方位,而是宋兵自西而来,故于“小楼西”特别关注。“玉钩罗幕”,点明词人以上见闻所及,是从小楼窗口获得的。倚窗销愁。愁偏侵袭,望暮烟之低垂,对长空而惆怅。这里“惆怅”,是明点此时此地的复杂心境:宋兵压境,朝不保夕,为国势失望而自伤。“暮烟垂”,形象的表现这种沉重的“惆怅”。
上片写外景,视线由内向外,时间自日之暮;下片写内景,视线由外转内,时间自暮入夜。
“别巷寂寥人散后,望残烟草低迷。”这两句是说入夜后小巷里一片沉寂,人们都已纷纷散去,凄然欲绝面对着烟草低迷。
写小巷人散初夜寂寥的境况,是顺着上片的时序,着重突出“寂寥”,以渲染环境气氛。“烟草低迷”,是“暮烟垂”的扩展与加深,冠以“望残”二字,刻画出凄然欲绝的寂寥人怅对寂寥天的形象。此处是一转折,窗外已无可望,亦不忍望,只得转向室内。
“炉香闲袅凤凰儿,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末三句是说,炉里的香烟闲绕着绘饰凤凰的衾枕,但见她愁容满面空持罗带,怎能不令人回首恨依依。
“炉香闲袅”,本是宫廷中的寻常事,而在此一瞬间却产生特异的敏感作用:危急的心情,乍遇炉香闲袅,似乎得到一晌的平静,然一念及“一旦归为臣虏”,则愈觉惶惑难安。况且炉香是闲袅着“凤凰儿”的,更是凄惋万分。“凤凰儿”应是衾褥上的纹饰,同时也暗喻小周后(下句的“罗带”,《古今词话》、《历代诗余》均作“裙带”,似以喻小周后为宜)。小周后的形象在这里隐约一现,是符合逻辑的,能完整地显现出词人的内心世界。在词人的眼底,往日经常出现“绣床斜凭娇无那”的媚态,而今却见她“空持罗带”的愁容。江山如此危殆,美人如此憔悴,怎能不“回首恨依依”!结处明点一“恨”,倒贯全词。
这首词,巧于用典,颇具特色。此词用樱桃事,浑化无迹:若不加深思,但知其以眼前景物寄内心伤感;其实他是化用《礼记》、《汉书》天子取樱桃献宗庙的典故。用此一典,则眼前景物,不仅结合围城局势,且外现主观情愫,更显出帝王的身份。表明一个饱学的亡国之君,自被围直至被俘的过程中所不能忘怀于宗庙的必然心态。用典如此,自无诟病,堪称典范。
公元975年(宋太祖赵匡胤开宝八年)十一月,金陵城破,李煜投降,南唐灭亡。次年春天,李煜被押送到达宋都汴梁,从此过着囚徒的生活。这是他在汴梁城中的悼国伤亡之作,直抒胸怀,感情十分沉痛。
弇中故饶水,澄潭连曲渠。今年旱暵甚,魃鬼娆吾庐。
窟洞走饿獭,园丁焚枯鱼。未论水不足,陡惊地有余。
幸逢八月潮,滚滚入城闾。五昔桔槔声,此潭仍湛如。
小舫媚夕阳,清光来望舒。停云相映带,纤鳞欣故居。
余本泽国人,焉能与之疏。
城上丹楼一片霞,西池茅舍是罗家。持经都讲来相候,书带盈门苜蓿花。
休道寻山山未深,冰崖木佛共萧森。寒钟不到疏林外,幽月空劳碧涧浔。
狱沉顽铁还馀气,爨后枯桐欲绝音。珍重故人相惜意,尺书真不数双金。
家园休息敞虚堂,直造希夷境外乡。无物不推山下胜,有花皆似洛中芳。
荷裁万扇悲长信,笋掷千簪醉孟尝。子蔼令名居自足,主公襟韵日康强。
风正挂蒲高,认中流、片影参差来去。半幅淡相随,澄晖里,划破几重烟树。
回挝棙柁,沙湾绿转痕斜露。鸥倚鹭翘浑未醒,已过芦埼荻浦。
软波帖帖轻移,渐微茫远逐,闲云飞渡。残照欲低时,江楼畔、应有消魂人数。
离情无据,一痕摇曳留难住。霞敛遥山,奁翠暝飏,入月阴深处。
任城百雉何突兀,城边古道层楼出。楼上仙人去不还,杨柳芙蓉自披拂。
清平奏曲是何年,天子呼来尚醉眠。何如采石矶头夜,捉月骑鲸飞上天。
天边明月依然在,清光夜夜生沧海。玉楼高处几经春,虬龙何日洒飞鳞。
香薰石叶,劈云笺题遍,江南风月。检点好言君道尽,更何处求生活。
换徵移宫,翻新合古,制谱真奇绝。清词三叠,试把玉箫吹出。
添取一院浓阴,数声啼鸠,瞬眼春光易。整日药炉相伴住,墨海微尘堆积。
结习无多,诗魔酒障,最是难消灭。谈禅说法,惭愧舌间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