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句开门见山,点明“牛渚夜泊”。次句写牛渚夜景,大处落墨,展现出一片碧海青天、万里无云的境界。寥廓空明的天宇,和苍茫浩渺的西江,在夜色中融为一体,越显出境界的空阔渺远,而诗人置身其间时那种悠然神远的感受也就自然融合在里面了。
三、四句由牛渚“望月”过渡到“怀古”。谢尚牛渚乘月泛江遇见袁宏月下朗吟这一富于诗意的故事,和诗人眼前所在之地(牛渚西江)、所接之景(青天朗月)的巧合,固然是使诗人由“望月”而“怀古”的主要凭藉,但之所以如此,还由于这种空阔渺远的境界本身就很容易触发对于古今的联想。空间的无垠和时间的永恒之间,在人们的意念活动中往往可以相互引发和转化,陈子昂登幽州台,面对北国苍莽辽阔的大地而涌起“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之感,便是显例。而今古长存的明月,更常常成为由今溯古的桥梁,“月下沉吟久不归,古来相接眼中稀”(《金陵城西月下吟》),正可说明这一点。因此,“望”、“忆”之间,虽有很大跳跃,读来却感到非常自然合理。“望”字当中就含有诗人由今及古的联想和没有明言的意念活动。“空忆”的“空”字,表现了诗人对过去的回忆,也暗示了这份回忆注定没有回应。暗逗下文。
如果所谓“怀古”,只是对几百年前发生在此地的“谢尚闻袁宏咏史”情事的泛泛追忆,诗意便不免平庸而落套。诗人别有会心,从这桩历史陈迹中发现了一种令人向往追慕的美好关系—贵贱的悬隔,丝毫没有妨碍心灵的相通;对文学的爱好和对才能的尊重,可以打破身份地位的壁障。而这,正是诗人在当时现实中求之而不可的得。诗人的思绪,由眼前的牛渚秋夜景色联想到往古,又由往古回到现实,情不自禁地发出“余亦能高咏,斯人不可闻”的感慨。尽管自己也象当年的袁宏那样,富于文学才华,而象谢尚那样的人物却不可复遇了。“不可闻”回应“空忆”,寓含着世无知音的深沉感喟。
“明朝挂帆席,枫叶落纷纷。”末联宕开写景,想象明朝挂帆离去的情景。在飒飒秋风中,片帆高挂,客舟即将离开江渚;枫叶纷纷飘落,象是无言地送着寂寞离去的行舟。秋色秋声,进一步烘托出因不遇知音而引起的寂寞凄清情怀。
诗意明朗而单纯,并没有什么深刻复杂的内容,但却具有一种令人神远的韵味。这种神韵的形成,离不开具体的文字语言和特定的表现手法。这首诗,写景的疏朗有致,不主刻画,迹近写意;写情的含蓄不露,不道破说尽;用语的自然清新,虚涵概括,力避雕琢;以及寓情于景,以景结情的手法等等,都有助于造成一种悠然不尽的神韵。李白的五律,不以锤炼凝重见长,而以自然明丽为主要特色。此篇行云流水,纯任天然。这本身就构成一种萧散自然、风流自赏的意趣,适合表现抒情主人公那种飘逸不群的性格。诗的富于情韵,与这一点也不无关系。
这首诗当是诗人失意后在当涂之作,那时诗人对未来已经不抱希望,但自负才华而怨艾无人赏识的情绪仍溢满诗中。
有芸黄其华,在彼众草中。清香濯晓露,秀色摇春风。
幸依华堂阴,一顾曾不蒙。大雅彼君子,偶来从学宫。
文章高一世,论议伏群公。多识由博学,新篇匪雕虫。
唱酬烂众作,光辉发幽丛。在物苟有用,得时宁久穷。
可嗟凡草木,粪壤自青红。
荒村怪石连树根,古苔蒙茸野棘繁。蛟龙腾空虎豹蹲,寒霜落月啼清猿。
石门窈窕通仙源,我欲飘飘绝世喧。栎山老人无复存,往往人间惊墨痕。
梦著银箫亦断魂,垂萝飞鸟如可扪。石泉泠泠洗心言,白云飞来谁与论。
浑沌判天地,高卑未相亲。三才欲通贯,中间须有人。
人最灵于物,民至愚而神。天地寄聪明,动静必相因。
饱食无用心,蚩蚩禽兽均。逸居苟不教,焉能叙彝伦。
天地悯此类,是故立君臣。君以圣居上,发政先施仁。
臣以贤作辅,法度期持循。圣贤适际会,利泽渐无垠。
君或肆酷虐,百姓皆颦呻。君或用忠恕,四海熙如春。
臣或进谄谀,陂僻正路堙。臣或善谏诤,君子之道伸。
所以委质者,恭敬日恂恂。权倖不敢附,贿赂不足珍。
穷达自有命,乌可毁天真。挺然秉中正,于以奉咨询。
言必称尧舜,孟氏醇乎醇。从容引当道,纳诲每谆谆。
君如语好货,公刘道可遵。居行有积裹,王业肇于豳。
君如语好色,太王爱妃嫔。当时无怨旷,后效应驺麟。
见牛未见羊,王政此问津。今乐犹古乐,乐在同乎民。
卒令归正道,何必批逆鳞。拳拳爱主心,曾莫懈昏晨。
谋猷入以告,归美法君陈。善则君所有,过思已自新。
况乃有几事,不密则失身。但能持此戒,何愧古臣邻。
汉唐德既衰,风俗愈不淳。上下怀猜贰,相视如越秦。
上固好自用,下亦非同寅。充员苟爵位,责效蔑涓尘。
朝居廊庙上,暮不齿簪绅。呜呼君臣间,何乃如参辰。
恭惟我清朝,一德格穹旻。起喜歌声洽,恩覃率土滨。
盟誓变为交质子,春秋战国风如此;末世上下相疑猜,更质妻子防逃徙。
此法只可羁庸奴,若遇枭雄术穷矣;妻可再娶子再育,安能长坐针毡里。
我赠一法君记存,推心置腹人知恩;众人畜之众人报,几个国士在君门。
别后春池异,荷尽欲生冰。箱中剪刀冷,台上面脂凝。
纤腰转无力,寒衣恐不胜。
三人合画议谁始,两峰友梅张风子。铺将一幅溪藤纸,笔声飒飒风生耳。
一气呵成十五指,烘染如以水济水。是时木脱秋气高,仿佛满屋生风涛。
瀑布下注势千尺,飞流倒溅茅堂茅。一株两株树磊砢,三人五人恣游遨。
顿令座客发遐想,栩栩竞欲凌云翱。呜呼两峰友梅张风子,肝胆一家乃如此。
吾欲合传一篇续画史。
为郡无闻困米盐,先生有道独幽潜。豫章因甚尊徐孺,益部何能诎蜀严。
已脱簿书身自放,肆寻山水意宁厌。京江最欲方洋处,愿从屏星卷画幨。
广文曾生,来自南丰,入太学,与其诸生群进于有司。有司敛群才,操尺度,概以一法。考。其不中者而弃之;虽有魁垒拔出之才,其一累黍不中尺度,则弃不敢取。幸而得良有司,不过反同众人叹嗟爱惜,若取舍非己事者。诿曰:“有司有法,奈何不中!”有司固不自任其责,而天下之人亦不以责有司,皆曰:“其不中,法也。”不幸有司度一失手,则往往失多而得少。
呜呼!有司所操果良法邪?何其久而不思革也?况若曾生之业,其大者固已魁垒,其于小者亦可以中尺度;而有司弃之,可怪也!然曾生不非同进,不罪有司,告予以归,思广其学而坚其守。予初骇其文,又壮其志,夫农夫不咎岁而菑播是勤,甚水旱则已;使一有获,则岂不多邪?
曾生橐其文数十万言来京师,京师之人无求曾生者,然曾生亦不以干也。予岂敢求生,而生辱以顾予。是京师之人既不求之,而有司又失之,而独予得也。于其行也,遂见于文,使知生者可以吊有司而贺余之独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