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县九宇,三代法乃变。汉祖都咸阳,一统制荒甸。
豪雄既铲削,疮痍获休宴。文皇继鸿业,垂拱未央殿。
累岁减田租,频年赐缣绢。太仓积陈红,圜府朽贯线。
是时江南粟,未尽输赤县。方今贡赋区,两际日月竁。
胡为倚东吴,转饷给丰膳。径危冒不测,势与蛟龙战。
遂令鲇与鲵,掉尾乘利便。扼肮要国宠,金紫被下贱。
忠良怒切齿,奸宄竞攀援。包羞屈政典,尾大不可转。
圣人别九州,田赋杨为殿。中原一何膴,所务非所先。
豳风重稼穑,王业丘山奠。夫征厉末习,孰敢事游燕。
哀哉罔稽古,生齿徒蕃羡。一耕而十食,何以奉征缮。
长歌寄愁思,涕泪如流霰。
旅梦忘为客,檐声忽唤愁。亲庭未差远,佛屋不胜秋。
只么功名是,如今悟解不。十年行路饱,谁不遣吾休。
余尝游于京师侯家富人之园,见其所蓄,自绝徼海外奇花石无所不致,而所不能致者惟竹。吾江南人斩竹而薪之,其为园,亦必购求海外奇花石,或千钱买一石、百钱买一花,不自惜。然有竹据其间,或芟而去焉,曰:“毋以是占我花石地。”而京师人苟可致一竹,辄不惜数千钱;然才遇霜雪,又槁以死。以其难致而又多槁死,则人益贵之。而江南人甚或笑之曰:“京师人乃宝吾之所薪。”呜呼!奇花石诚为京师与江南人所贵。然穷其所生之地,则绝徼海外之人视之,吾意其亦无以甚异于竹之在江以南。而绝徼海外,或素不产竹之地,然使其人一旦见竹,吾意其必又有甚于京师人之宝之者。是将不胜笑也。语云:“人去乡则益贱,物去乡则益贵。”以此言之,世之好丑,亦何常之有乎!
余舅光禄任君治园于荆溪之上,遍植以竹,不植他木。竹间作一小楼,暇则与客吟啸其中。而间谓余曰:“吾不能与有力者争池亭花石之胜,独此取诸土之所有,可以不劳力而蓊然满园,亦足适也。因自谓竹溪主人。甥其为我记之。”余以谓君岂真不能与有力者争,而漫然取诸其土之所有者?无乃独有所深好于竹,而不欲以告人欤?昔人论竹,以为绝无声色臭味可好。故其巧怪不如石,其妖艳绰约不如花。孑孑然有似乎偃蹇孤特之士,不可以谐于俗。是以自古以来,知好竹者绝少。且彼京师人亦岂能知而贵之?不过欲以此斗富,与奇花石等耳。故京师人之贵竹,与江南人之不贵竹,其为不知竹一也。
君生长于纷华而能不溺乎其中,裘马、僮奴、歌舞,凡诸富人所酣嗜,一切斥去。尤挺挺不妄与人交,凛然有偃蹇孤特之气,此其于竹,必有自得焉。而举凡万物可喜可玩,固有不能间也欤?然则虽使竹非其土之所有,君犹将极其力以致之,而后快乎其心。君之力虽使能尽致奇花石,而其好固有不存也。嗟乎!竹固可以不出江南而取贵也哉!吾重有所感矣!
老鹅秋菊中,我欲画几画。万古天地间,且让庖羲独。
南郭凭虚日,东陵纵目秋。云飞天更阔,地缩分相投。
种竹依泉石,垂纶傍渚洲。商山朋绮季,箕颍揖巢由。
菊种渊明径,烟随范蠡舟。性真聊自适,物外竟何求。
煮石罗丹鼎,挥毫向海陬。生涯甘抱瓮,别业老菟裘。
邻卜归王翰,乡评许太丘。诗书开万卷,宇宙豁双眸。
谁是中流者,风波肯掉头。校书多寂寞,脱网更夷犹。
听雨悭粱梦,随阳祇稻谋。李斯悲溷豕,庄叟笑犠牛。
樵牧随新侣,星辰忆旧游。轩乘休羡鹤,盟结便寻鸥。
入座须拚酒,舒怀共上楼。
七尺微躯几度春,閒从经史阅前人。雄才惟爱经同甫,丽句还推卢照邻。
纵使经纶多素志,依然琴鹤少纤尘。两疏拂袖归来日,田里优游怀葛民。
江村芳事浅。乍东风归来,冻云初敛。蝶思鹃愁,把好春都付,等閒莺燕。
空外游丝,引不到、玉骢行缓。舞袖弓腰,赢得声声,凤箫悽怨。
何事湖山游倦。奈十日春寒,雨丝风片。绣袜双鸳,怕藓阶香径,露痕犹泫。
似水光阴,人未老、玉容先变。问讯王孙,消息天涯近远。
卷东风柳绵飘地,秋千架冷朱索。鸳机不动莺帘静,知是未曾梳掠。
春寂寞。想蜀雨、巫云一缕情难托。才褰翠箔。向凤眼窗心,菱花镜背,波溜已先觉。
雕笼近,指道阿苏能学。但将眉语传却。蝉云拂罢豪犀放,早许柔荑先握。
红日落。料紫竹、香鞋不误方乔约。墙阴那角。掩小扇轻扉,笼灯时候,莫更锁银钥。
毗卢影里,般若光中。互为主伴,法界融通。白云片片,帝网重重。
形分万派,月印寒空。道人活计,古佛家风。自他兼济,无功之功。
高著眼,莫狐疑。卷舒自在,今正是时。路逢剑客须呈剑,不是诗人莫献诗。
蟋蟀在堂,岁聿其莫。今我不乐,日月其除。无已大康,职思其居。好乐无荒,良士瞿瞿。
蟋蟀在堂,岁聿其逝。今我不乐,日月其迈。无已大康,职思其外。好乐无荒,良士蹶蹶。
蟋蟀在堂,役车其休。今我不乐,日月其慆。无已大康,职思其忧。好乐无荒,良士休休。
日高谷底始微暄,岚翠依然透骨寒。
说与行人忙底事,金鸡声里促银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