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楠起河朔,本自千金子。荡涤诸生间,销骨于积毁。
世无临邛令,焉得心尚尔。深文类缪恭,罪罟中狙喜。
乃系黎阳狱,十年攻一技。既出浮丘赋,始知有株累。
三叹不同时,帝曰付诸理。寥寥相如后,谁能识察此。
呜呼哲匠不可逢,拥肿拳曲无舂容。乾坤一气转巽艮,斯石为石松为松。
松华不承一雪余,石妙欲出肤腴中。中臧元气蕴雷电,火土木石皆从同。
神祇千年爱护一,介则集古剥则凶。吁嗟灵境与世异,太古本遣丸泥封。
地灵药物溢丹井,帝悯黎庶遭鞠讻。中横巨石忽裂一,精液已漏无由缝。
卑枝无言入樵斧,合干已破缠交踪。流传世人不解爱,讵有苍翠蟠心胸。
裁枝屈盆恣糅矫,辇石㔉骨工磨砻。山川一朝物性失,光怪已去神不从。
其余巨者庶免劫,肌理入石无初终。山花分红极窈窕,幽草判绿何蒙茸。
含苞不虞神鬼泄,落实分遣猿猱供。我知画笔不得到,只有显晦无春冬。
驱除极感造化力,早以魑魅投寒空。阴崖点入势益陡,南北向背皆从峰。
根株偏能孕灵药,牙爪谁识非真龙。我行十步即一憩,树亦接引如朋从。
理奇终恐化作石,转运始信非人工。
江城五月燕雏飞,江上游人尚未归。目极菰蒲牵雀舫,心怜笙葛换貂衣。
三山指点行难近,六代风流事已非。何处轻舟频载酒,客愁聊傍醉中挥。
匹马追亡古道傍,便知韩信世无双。筑坛不用萧侯语,垓下焉能灭楚王。
唐方干,宋魏野。诗名遗在鉴湖甘棠上,高隐流芳合中舍。
东崖处士居淇东,诗成好事争传写。英风卓行无古今,举头仰羡皆作者。
炼句风月嘲,西隐烟霞惹。白头始赋归来辞,不知是也还非也。
是非几欲问青山,鼓掌大笑成痴哑。愿结渔樵侣,更入耆英社。
茅屋底,衡门下。秋郊看禾穗,春畦供菜把。栽松放云宿,种竹听雨打。
十首新诗和少陵,数曲瑶琴知贺若。香笺笔扫凤楼锦,古砚墨磨铜雀瓦。
忘形懒冠佩,陶情咏骚雅。杖藜散步瓠子堤,风露从教来沐洒。
斟花酌柳会东崖,俗驾远回逋客寡。后日寻盟医俗亭下去,翠琅玕动清风泻。
对话闻秋声,此乐谁能假。
年来怕醉愁蕉叶,连阴数日未成雪。晓来万壑冰峥嵘,斗大山斋苦寒绝。
修篁抢地爆竹喧,百尺杉松竞中折。静烧榾柮闭柴门,惨淡云峰飞鸟灭。
欲持寸管写祁寒,冻砚才呵肘还掣。空阶未及盖盆卉,顷刻都成矾块缬。
穿窗曙色疑放晴,起视纤纤下细屑。静中密霰有时跳,雾里飞丝行复瞥。
将军海上开辕门,衔枚壮士口难说。若教入蔡定献俘,何用貔貅同枕铁。
古之人,自家至于天子之国,皆有学;自幼至于长,未尝去于学之中。学有诗书六艺,弦歌洗爵,俯仰之容,升降之节,以习其心体耳目手足之举措;又有祭祀、乡射、养老之礼,以习其恭让;进材论狱出兵授捷之法,以习其从事;师友以解其惑,劝惩以勉其进,戒其不率。其所以为具如此,而其大要,则务使人人学其性,不独防其邪僻放肆也。虽有刚柔缓急之异,皆可以进之于中,而无过不及,使其识之明,气之充于其心,则用之于进退语默之际,而无不得其宜,临之以祸福死生之故,而无足动其意者。为天下之士,而所以养其身之备如此;则又使知天地事物之变,古今治乱之理,至于损益废置、先后终始之要,无所不知。其在堂户之上,而四海九州之业、万世之策皆得。及出而履天下之任,列百官之中,则随所施为无不可者。何则,其素所学问然也。
盖凡人之起居饮食动作之小事,至于修身为国家天下之大体,皆自学出,而无斯须去于教也。其动于视听四支者,必使其洽于内;其谨于初者,必使其要于终。驯之以自然,而待之以积久,噫,何其至也!故其俗之成,则刑罚措;其材之成,则三公百官得其士;其为法之永,则中材可以守;其入人之深,则虽更衰世而不乱。为教之极至此,鼓舞天下而人不知其从之,岂用力也哉!
及三代衰,圣人之制作尽坏。千余年之间,学有成者,亦非古法。人之体性之举动,唯其所自肆;而临政治人之方,固不素讲。士有聪明朴茂之质,而无教养之渐,则其材之不成夫然。盖以不学未成之材,而为天下之吏,又承衰弊之后,而治不教之民。呜呼,仁政之所以不行,盗贼刑罚之所以积,其不以此也欤!
宋兴几百年矣,庆历三年,天子图当世之务,而以学为先,于是天下之学乃得立。而方此之时,抚州之宜黄,犹不能有学。士之学者,皆相率而寓于州,以群聚讲习。其明年,天下之学复废,士亦皆散去。而春秋释奠之事,以著于令,则常以主庙祀孔氏,庙又不理。皇祐元年,会令李君详至,始议立学,而县之士某某与其徒,皆自以谓得发愤于此,莫不相励而趋为之。故其材不赋而羡,匠不发而多。其成也,积屋之区若干,而门序正位讲艺之堂,栖士之舍皆足;积器之数若干,而祀饮寝室之用皆具。其像,孔氏而下从祭之士皆备。其书,经史百氏、翰林子墨之文章,无外求者。其相基会作之本末,总为日若干而已。何其周且速也!当四方学废之初,有司之议,固以谓学者人情之所不乐。及观此学之作,在其废学数年之后,唯其令之一唱,而四境之内响应,而图之为恐不及。则夫言人之情不乐于学者,其果然也欤?
宜黄之学者,固多良士;而李君之为令,威行爱立,讼清事举,其政又良也。夫及良令之时,而顺其慕学发愤之俗,作为宫室教肄之所,以至图书器用之须,莫不皆有,以养其良材之士。虽古之去今远矣;然圣人之典籍皆在,其言可考,其法可求。使其相与学而明之,礼乐节文之详,固有所不得为者。若夫正心修身为国家天下之大务,则在其进之而已。使一人之行修,移之于一家,一家之行修,移之于乡邻族党,则一县之风俗成、人材出矣。教化之行,道德之归,非远人也;可不勉欤!县之士来请曰:“愿有记!”故记之。十二月某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