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园春八首 其八

百六十年,人物风光,天中剩区。看金明池上,秋凉洗马,玉津园里,日落啼乌。

广武兴悲,夷门陨涕,七十侯生尚在无。伤心处、比洛阳宫阙,一样荒芜。

几番搔首踟蹰,便写向、旗亭补说郛。似阮公讲学,淹留尉氏,班生作赋,叹美东都。

谰语丁宁,丛谈细碎,入手皆成一串珠。谁更要。写开元遗事,南宋新书。

蒋士铨
  蒋士铨(1725—1784)清代戏曲家,文学家。字心馀、苕生,号藏园,又号清容居士,晚号定甫。铅山(今属江西)人。乾隆二十二年进士,官翰林院编修。乾隆二十九年辞官后主持蕺山、崇文、安定三书院讲席。精通戏曲,工诗古文,与袁枚、赵翼合称江右三大家。士铨所著《忠雅堂诗集》存诗二千五百六十九首,存于稿本的未刊诗达数千首,其戏曲创作存《红雪楼九种曲》等四十九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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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郎扬子江,郎似江心浪。一夜起秋风,头白从飘荡。

行到河边从此辞,寒天日远暮帆迟。
可怜芳草成衰草,公子归时过绿时。
阻风三日不舂粮,浪逆篙横未到庄。
碧水赖知饶夜月,青山已复下残阳。
每吟秋兴空多泪,欲赋西片细作行。
行止定非臧氏力,艰难险阻自须尝。
峤南之武溪,其深不能测。
潭潭滀瘴疠,水色重如墨。
昏然潦雾作,上下毒气塞。
仰视高飞鸢,跕跕堕两翼。
交州恶女子,制驭费衔勒。
伊余缪兵寄,得总浪泊役。
常甘马革死,持此期报国。
卧念少游言,从之何可得。

使君衔命辽阳日,万里家山拥传过。玄菟郡中驰驷牡,白鹅潭畔赋骊歌。

彤云晓仗瞻丹扆,紫陌秋声散玉珂。关下若逢鸳鹭侣,子公消息近如何。

璇穹层云上覆,光景如梭逝。惟此过隙缓征辔。垂象森列昭回。碧落卓然躔度,炳曜更腾辉。永永清光晔炜。绵四野、金璧为地。蕊珠馆,琼玖室,俱高峙。千种奇葩,松椿可比。暗香幽馥,岁岁长春,阳乌何曾西委。

对奕不如观,观不如听声。独坐无来客,小轩秋雨晴。

思之有百忧,不思了无情。万有轩外物,世重我所轻。

默数前死者,愧兹今独生。

公门身入洞门行,出阱离笼似有情。
僧语夜凉云树黑,月生峰上月初生。

胜里金葩喜占新,红酥细字点宜春。内庭也作人间戏,自是时康乐事频。

炎天花尽歇,锦绣独成林。不入当时眼,其如向日心。

宝钗知自弃,幽蝶或来寻。谁许清风下,芳醪对一斟。

濠上人来书数行,开缄如对语琅琅。
酒杯已辨弓蛇误,药杵无劳玉兔将。
少待天公舒老眼,剩收云母束归装。
旧家池馆花狼籍,春水依然绿漫塘。

踰淮数百里,欣逢下邳山。新安十数峰,窈窕霞影间。

遥看若可即,既近杳难攀。契深迹莫遂,怅然空厚颜。

倦鹭辨沙落,远禽求村还。已暮将何归?回涛冒瀴湾。

渡口双古柳,茅茨相与环。清时寄孤枕,敢厌闻惊潺。

周处台前草长,莫愁湖上云深。
不惜英雄代谢,独怜红粉消沉。
贪山上水楼,一望一层秋。
幽抱发朗咏,惊飞双白鸥。
斯文今寂寞,诸老旧风流。
渔者亦乐此,扣舷清夜游。

子真同一性,和靖是三生。山意冷愈澹,月香幽更清。

只应霜雁识,未怯玉龙横。密友惟清士,佳名称素兄。

潇洒水云乡。乐事难忘。凤书无奈又相将。绕屋江梅犹未白,简上飞霜。

小住正何妨。院院秋香。今朝何处按伊凉。一曲一杯千万意,地久天长。

定军山顶愁云结,沔水奔流诉呜咽。荒城一角枕褒斜,漠漠土花埋恨血。

武乡侯死已千年,留得孤忠照双烈。健庵将军好身手,百战金川胆如斗。

生小伊凉将种奇,捐躯报国家何有。累世从戒半死绥,主恩特奖忠良后。

踏残红雪返天山,马上驮回刀箭瘢。万里羽书摧破贼,连番笳吹促平蛮。

军声到处戈先倒,王冉高徐如电扫。散关月出栈云横,快马轻刀巢尽捣。

元戎驰奏动华銮,勇号先颁上将坛。孔翠已沾仙露湛,铁衣犹裹阵云寒。

丈夫义气填胸腑,誓斩幺么靖降虏。拔剑终须荡蚁城,当车那许撑螳斧。

谁知蓦地卷妖氛,豕突狼奔战血腥。寇穷无路转难遏,野哭连村不忍听。

将军奋臂大呼起,男儿今得死所矣。黄沙滩外日无光,生掷吾头御奸究。

弯弓立马马忽蹶,愤碧淋漓溅江水。裨将桓桓记姓高,手挽征袍为公死。

诘朝援至扫榛荆,雨泣连营问结缨。击贼睢阳魂不散,迎归先轸面如生。

五丈溪头停素旐,灵輀不发阴风袅。九原合与葛侯邻,今古丹心塞苍昊。

阿兄匹马走边关,骂贼亦似常山颜。鹡鸰原上分飞惨,豺虎丛中拔足难。

一样尺书题远志,曾无乐府唱刀环。吁嗟乎!铜马军,赤眉贼,祇为凌烟功臣壮颜色。

獍枭函首慰忠魂,四十年来无反侧。双烈祠边夕照残,路人指点各心酸。

蜀山陇水名常在,莫怨军中少一韩。

猩红栀子艺成林,复砌勾栏日映深。
隔院似闻催羯鼓,先开一朵是同心。

喜无车马过柴门,弦诵琅琅竹树村。鱼跃乱流时倚杖,莺啼新绿昼移尊。

长才自有高人识,清事还同野老论。回首故乡春色外,风烟寥落几家存。

  予友苏子美之亡后四年,始得其平生文章遗稿于太子太傅杜公之家,而集录之,以为十卷。子美,杜氏婿也。遂以其集归之,而告于公曰:“斯文,金玉也。弃掷埋没粪土,不能销蚀。其见遗于一日产,必有收而宝之于后世者。虽其埋没而未出,其精气光怪已能常自发见,而物亦不能掩也。故方其摈斥摧挫、流离穷厄之时直,文章已自行于天下。虽其怨家仇人,及尝能出力而挤之死者,至其文章,则不能少毁而掩蔽之也。凡人之情,忽近而贵远。子美屈于今世犹若此,其伸于后世宜如何也?公其可无恨。”

  予尝考前世文章、政理之盛衰,而怪唐太宗致治几乎三王之盛,而文章不能革五代之余习。后百有余年,韩、李之徒出,然后元和之文始复于古。唐衰兵乱,又百余年,而圣宋兴,天下一定,晏然无事。又几百年阳,而古文始盛于今。自古治时少而乱时多。幸时治矣,文章或不能纯粹,或迟久而不相及妇。何其难之若是欤?岂非难得其人欤!苟一有其人,又幸而及出于治世,世其可不为之贵重而爱惜之欤!嗟吾子美,以一酒食之过,至废为民而流落以死。此其可以叹息流涕,而为当世仁人君子之职位宜与国家乐育贤材者惜也。

  子美之齿少于余。而予学古文,反在其后。天圣之间,予举进士于有司,见时学者务以言语声偶擿裂,号为时文,以相夸尚气而子美独与其兄才翁及穆参军伯长,作为古歌诗、杂文旭。时人颇共非笑之,而子美不顾也。其后,天子患时文之弊,下诏书,讽勉学者以趋于古焉。由是其风渐息,而学者稍趋于古焉。独子美为于举世不为之时,其始终自守,不牵世俗趋舍,可谓特立之士也。

  子美官至大理评事、集贤校理而废,后为湖州长史以卒,享年四十有一。其状貌奇伟,望之昂然,而即之温温,久而愈可爱慕。其才虽高,而人亦不甚嫉忌。其击而去之者,意不在子美也。赖天子聪明仁圣,凡当时所指名而排斥,二三大臣而下,欲以子美为根而累之者,皆蒙保全,今并列于荣宠。虽与子美同时饮酒得罪之人,多一时之豪俊,亦被收采,进显于朝廷。而子美不幸死矣。岂非其命也!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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