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问扁舟,归来趁、蓬莱寿席。还又向、月城迢递,岁寒为客。
多竹襟期居已就,一川图画□堪觅。想玉笙、霜鹤拥蹁跹,真仙伯。
身早退,头翻黑。心最懒,闲偏适。更新来膝下,始看袍色。
安石正多人望在,子公何用缄书力。但年年、把酒为梅花,寻消息。
经年梗泛判游踪,一笑惊从意外逢。甫见投诗辞柳恽,反因堕甑识林宗。
栖依共作梁间燕,磥砢孤生涧底松。毕竟因人非了事,谁将云海荡君胸。
羡君乐事故园新,问字谈经大有人。此日众中推折角,他年殿上待重茵。
疗饥字少怜予陋,劝学言温鉴尔真。自忖不材终放弃,江潭瓠落客吟身。
聚本无端别可惊,寄书寄剑是生平。脱囊生赠吴三尺,完璧全归赵五城。
酒尽云山俱黯黯,夜深心烛共明明。前途鸥鸟如相讯,为道忘机是旧盟。
四海少邻并,况兹东复东。登阶惟鹤迹,挂壁有诗筒。
岂为儿孙计,聊安君子穷。委怀存宋拓,论事据枯桐。
千卷万卷在,两人三人同。快谈当圣代,高咏寄玄穹。
云过一床影,月来诸境空。难容金络马,共老竹编虫。
世界半窗隔,神明寸管通。囊开馀积雪,帘捲渡飞鸿。
稠叠深秋色,浑含太古风。人情轻故旧,天意勘英雄。
览镜添髭白,烧泉扫叶红。浮生只若此,大业在其中。
前往后犹待,隐然抱厥躬。
毛颖者,中山人也。其先明眎,佐禹治东方土,养万物有功,因封於卯地,死为十二神。尝曰:“吾子孙神明之后,不可与物同,当吐而生。”已而果然。明眎八世孙䨲,世传当殷时居中山,得神仙之术,能匿光使物,窃姮娥、骑蟾蜍入月,其后代遂隐不仕云。居东郭者曰㕙,狡而善走,与韩卢争能,卢不及。卢怒,与宋鹊谋而杀之,醢其家。
秦始皇时,蒙将军恬南伐楚,次中山,将大猎以惧楚。召左右庶长与军尉,以《连山》筮之,得天与人文之兆。筮者贺曰:“今日之获,不角不牙,衣褐之徒,缺口而长须,八窍而趺居,独取其髦,简牍是资。天下其同书,秦其遂兼诸侯乎!”遂猎,围毛氏之族,拔其豪,载颖而归,献俘於章台宫,聚其族而加束缚焉。秦皇帝使恬赐之汤沐,而封诸管城,号曰管城子,日见亲宠任事。
颖为人强记而便敏,自结绳之代以及秦事,无不纂录。阴阳、卜筮、占相、医方、族氏、山经、地志、字书、图画、九流、百家、天人之书,及至浮图、老子、外国之说,皆所详悉。又通於当代之务,官府簿书、巿井贷钱注记,惟上所使。自秦皇帝及太子扶苏、胡亥、丞相斯、中车府令高,下及国人,无不爱重。又善随人意,正直、邪曲、巧拙,一随其人;虽见废弃,终默不泄。惟不喜武士,然见请,亦时往。累拜中书令,与上益狎,上尝呼为“中书君”。上亲决事,以衡石自程,虽宫人不得立左右,独颖与执烛者常侍,上休方罢。颖与绛人陈玄、弘农陶泓,及会稽褚先生友善,相推致,其出处必偕。上召颖,三人者不待诏,辄俱往,上未尝怪焉。
后因进见,上将有任使,拂拭之,因免冠谢。上见其发秃,又所摹画不能称上意。上嘻笑曰:“中书君老而秃,不任吾用。吾尝谓中书君,君今不中书邪?”对曰:“臣所谓尽心者。”因不复召,归封邑,终於管城。其子孙甚多,散处中国、夷狄,皆冒管城,惟居中山者,能继父祖业。
太史公曰:毛氏有两族。其一姬姓,文王之子,封於毛,所谓鲁、卫、毛、聃者也。战国时,有毛公、毛遂。独中山之族,不知其本所出,子孙最为蕃昌。《春秋》之成,见绝於孔子,而非其罪。及蒙将军拔中山之豪,始皇封诸管城,世遂有名,而姬姓之毛无闻。颖始以俘见,卒见任使。秦之灭诸侯,颖与有功,赏不酬劳,以老见疏,秦真少恩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