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茫那处。浩天澜海月,若听珊步。九转饵丹,蜕骨埋香总黄土。
愁绝秦皇汉帝,输蝉丹、承霄茎露。抱氅佩、水弱烟轻,飘泊恐无主。
琼户。锁萼杜。恁恨翠劫红,不断儿女。玉琴一鼓。花草人间几风雨。
侬傥三生证业,还只愿、鸳鸯双羽。也胜得、梅影里,鹤眠冷苦。
朝游琅琊山,暮宿琅琊寺。寺古山径荒,寒林积空翠。
慨念千载人,欹枕不成寐。六一安在哉,智仙亦已矣。
燃烛读残碑,剥落不可纪。谁谓金石坚,所托谩复尔。
秋风拂庭柯,落叶盈陛戺。大运古来然,荣名安足理。
所以称达生,静观良有以。不见龛中僧,白发垂两耳。
前有千古后万年,日月光景常经天。诗家陆离光怪发新意,共此两丸跳荡于云烟。
风骚递嬗启苏李,建安正始风骨骞。六朝绮语稍变古,四唐丰格同争妍。
二谢庾鲍不复作,横绝一世惟青莲。就中集成杜陵叟,昌黎后起望背肩。
元白一变长庆体,储王独擅田家篇。下逮温李暨皮陆,支分派别同涓涓。
拾遗古调久绝响,有宋大笔推坡仙。西昆艳体西江派,恶者太过好亦偏。
南渡铮铮渭南伯,能包众体寻真诠。万首新诗一腔血,尤萧杨范望不前。
元有四家明七子,惟青邱子尤翩翩。本朝蔚起新城老,百家集附蚁慕膻。
南施北宋互轩轾,长水一胍羼银铅。乾隆中叶盛袁叟,长城屹立仓山边。
偏师攻垒蒋赵作,锋铓烂烂森戈鋋。嗣是厥后百馀载,名家间出非才全。
其实各有日月各新意,争门夺户何其颠。渤海尾闾产珊树,泰岱涧底生杜鹃。
木有生气竹有节,鸟不喑语花不蔫。太阿出匣掣飞电,焦尾应律无涩弦。
便可直追三百蹑汉魏,何况齐梁唐宋之蝉嫣。不专一家乃其大,不求近名乃其传。
我辈天赋颇不薄,或古绠短尘缘牵。有时心之所得宣诸口,无论大言之炎小言戋。
沐日浴月蓄光彩,祇须自浚灵源泉。功名任运鸟且过,富贵到手虫可怜。
但求模山范水乐真乐,无使羲娥笑我如寒蝉。此语非矫亦非妄,鸟飞兔走指誓坚。
何当家酝千斛酒,并得郭负五顷田。携朋镇日理高咏,永与日月光景相流连。
坭径绝猿引,欹峰倚天赤。中有辟世人,邻聚谈古易。
春晴放鸡豚,烂漫桃花碛。雪意玉寒松,奡峭穿壁立。
以此阅世运,蒙萝深寂历。夜静闻古琴,起步月浩白。
漭哉化城游,酣嬉醉空碧。下界啼秋虫,俯仰一太息。
长淮奔流东到海,环疆千里多名都。其风刚劲自古昔,异才挺出无时无。
徐君夙负青云器,少年犹睹承平治。操笔尝随骢马行,文史由来曾历试。
芜城繁华天下稀,挥金佩玉争光辉。干戈一变莽苍出,君亦逃难吴江湄。
故乡怅望归未得,大藩开府先推择。英声洋溢动当时,弹冠再作诸侯客。
襟怀绝似南湖清,王事贤劳心靡宁。乱离幸得倅乡郡,欲往岂料边尘惊。
闻道元戎飞荐鹗,掀髯应辟青油幕。戎严何必属櫜鞬,等闲谈笑三军却。
扶颠实藉英雄材,欲成勋业须时来。嗟余何日去环堵,与君携手黄金台。
君钱塘袁氏,讳枚,字子才。其仕在官,有名绩矣。解官后,作园江宁西城居之,曰“随园”。世称随园先生,乃尤著云。祖讳锜,考讳滨,叔父鸿,皆以贫游幕四方。君之少也,为学自成。年二十一,自钱塘至广西,省叔父于巡抚幕中。巡抚金公鉷一见异之,试以《铜鼓赋》,立就,甚瑰丽。会开博学鸿词科,即举君。时举二百馀人,惟君最少。及试,报罢。中乾隆戊午科顺天乡试,次年成进士,改庶吉士。散馆,又改发江南为知县;最后调江宁知县。江宁故巨邑,难治。时尹文端公为总督,最知君才;君亦遇事尽其能,无所回避,事无不举矣。既而去职家居,再起,发陕西;甫及陕,遭父丧归,终居江宁。
君本以文章入翰林有声,而忽摈外;及为知县,著才矣,而仕卒不进。自陕归,年甫四十,遂绝意仕宦,尽其才以为文辞歌诗。足迹造东南,山水佳处皆遍。其瑰奇幽邈,一发于文章,以自喜其意。四方士至江南,必造随园投诗文,几无虚日。君园馆花竹水石,幽深静丽,至棂槛器具,皆精好,所以待宾客者甚盛。与人留连不倦,见人善,称之不容口。后进少年诗文一言之美,君必能举其词,为人诵焉。
君古文、四六体,皆能自发其思,通乎古法。于为诗,尤纵才力所至,世人心所欲出不能达者,悉为达之;士多仿其体。故《随园诗文集》,上自朝廷公卿,下至市井负贩,皆知贵重之。海外琉球有来求其书者。君仕虽不显,而世谓百馀年来,极山林之乐,获文章之名,盖未有及君也。
君始出,试为溧水令。其考自远来县治。疑子年少,无吏能,试匿名访诸野。皆曰:“吾邑有少年袁知县,乃大好官也。”考乃喜,入官舍。在江宁尝朝治事,夜召士饮酒赋诗,而尤多名迹。江宁市中以所判事作歌曲,刻行四方,君以为不足道,后绝不欲人述其吏治云。
君卒于嘉庆二年十一月十七日,年八十二。夫人王氏无子,抚从父弟树子通为子。既而侧室钟氏又生子迟。孙二:曰初,曰禧。始,君葬父母于所居小仓山北,遗命以己祔。嘉庆三年十二月乙卯,祔葬小仓山墓左。桐城姚鼐以君与先世有交,而鼐居江宁,从君游最久。君殁,遂为之铭曰:粤有耆庞,才博以丰。出不可穷,匪雕而工。文士是宗,名越海邦。蔼如其冲,其产越中。载官倚江,以老以终。两世阡同,铭是幽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