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倒群芳,天赋与、十分秾艳。娇嫩处、有情皆惜,无香何慊。
恰则才如针粟大,忽然谁把胭脂染。放迟开、不肯婿梅花,羞寒俭。
时易过,春难占。欢事薄,才情欠。觉芳心欲诉,冶容微敛。
四畔人来攀折去,一番雨有离披渐。更那堪、几阵夜来风,吹千点。
长因缟带重论交,把视吴钩未忍抛。惨淡中原谁牧马?苍茫绝壑尚潜蛟。
才名似尔依刘表,诗律何人压孟郊!青眼樽前倍感慨,春风旅燕且南巢。
我爱任公子。把珊瑚、纶竿垂处,六鳌连起。三百人中君最少,赋奏天颜有喜。
暂劳汝、烹鲜妙指。杏苑看花青丝骑,敧帽檐、蹋遍长安市。
喧骤贵,洛阳纸。
宫袍画锦高阳里。恰湘湖、蒪丝正熟,故人来止。一笑登堂开家酿,盘有青梅朱李。
鸡再唱、老夫醉矣。万里长风方破浪,羡龚黄、事业从兹始。
天下士,独卿耳。
滇之海子三百里,天閟灵奇甲南纪。环海群峰秀而峙,翠削芙蓉影秋水。
渐渐之石上砥平,呼以玉案非虚名。琉璃凝滑夜光冷,拂手可拾天边星。
碧鸡飞来据坤酉,散花金仙揕其首。拱伏朝尊势前后,雾鬓烟鬟斗妍丑。
荆关老死骨已枯,谁能写之为作图。癯然老晔生东吴,烱烱岩电双清矑。
解衣盘礴运天巧,笑舐霜毫眺清晓。目击心存明了了,秋毫远见孤白鸟。
扫素卷碧归高堂,上公宝玩怡清扬。飞台峭壁宛在望,欲援南斗?天浆。
彷佛飙梯几千丈,铁杖鸣敲洞门敞。分我苍崖一幅云,老病醒然致萧爽。
青林白屋晚可依,淋漓满壁恩光飞。松花云津久相待,竟疑坐此渔舟归。
地寒无牡丹,芍药称奇绝。有花亦无香,开俟天中节。
龙泉多大山,其西南一百馀里,诸山尤深,有四旁奋起而中窊下者,状类箕筐,人因号之为匡山。山多髯松,弥望入青云,新翠照人如濯。松上薜萝,纷纷披披,横敷数十寻,嫩绿可咽。松根茯苓,其大如斗,杂以黄精、前胡及牡鞠之苗,采之可茹。
吾友章君三益乐之,新结庵庐其间。庵之西南若干步有深渊二,蛟龙潜于其中,云英英腾上,顷刻覆山谷,其色正白,若大海茫无津涯,大风东来辄飘去,君复为构“烟云万顷亭”。庵之东北又若干步,山益高,峰峦益峭刻,气势欲连霄汉,南望闽中数百里,嘉树帖帖地上如荠,君复为构“唯天在上亭”。庵之东南又若干步,林樾苍润空翠,沉沉扑人,阴飔一动,虽当烈火流金之候,使人翛翛有挟纩意,君复为构“清高亭”;庵之正南又若干步,地明迥爽洁,东西北诸峰,皆竞秀献状,令人爱玩忘倦,兼可琴、可奕,可挈尊罍而饮,无不宜者,君复为构“环中亭”。
君诗书之暇,被鹤氅衣,支九节筇,历游四亭中,退坐庵庐,回睇髯松,如元夫巨人拱揖左右。君注视之久,精神凝合,物我两忘,恍若与古豪杰共语千载之上。君乐甚,起穿谢公屐,日歌吟万松间,屐声锵然合节,与歌声相答和。髯松似解君意,亦微微作笙箫音以相娱。君唶曰:“此予得看松之趣者也。”遂以名其庵庐云。
龙泉之人士,闻而疑之曰:“章君负济世长才,当闽寇压境,尝树旗鼓,砺戈矛,帅众而捣退之,盖有意植勋业以自见者。今乃以‘看松’名庵,若隐居者之为,将鄙世之胶扰而不之狎耶,抑以斯人不足与而有取于松也?”金华宋濂窃不谓然。夫植物之中,禀贞刚之气者,唯松为独多。尝昧昧思之:一气方伸,根而蕴者, 荄而敛者,莫不振翘舒荣以逞妍于一时;及夫秋高气清,霜露既降,则皆黄陨而无余矣。其能凌岁寒而不易行改度者,非松也耶?是故昔之君子每托之以自厉,求君之志,盖亦若斯而已。君之处也,与松为伍,则嶷然有以自立;及其为时而出,刚贞自持,不为物议之所移夺,卒能立事功而泽生民,初亦未尝与松柏相悖也。或者不知,强谓君忘世,而致疑于出处间,可不可乎?
濂家青萝山之阳,山西老松如戟,度与君所居无大相远。第兵燹之余,峦光水色,颇失故态,栖栖于道路中,未尝不慨然兴怀。君何时归,濂当持石鼎相随,采黄精、茯苓,烹之于洞云间,亦一乐也。不知君能余从否乎?虽然,匡山之灵其亦迟君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