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匆匆、一回重九,菊萸总随愁新。恁悲哉秋气,惯萧瑟、隔年人。
最是无风无雨,费遥山眉翠,镇日合颦。念东篱、俊约迹往越成尘。
渺过雁、几重冷云。
黄昏。忍对清尊。持薄酒,与谁温。甚青娥皓齿,檀痕掐损,毕竟声吞。
总然夕阳如醉,算多事、怨浓氛。强登临、自怜衰鬓,故人不见,寥落客里佳辰,霜重闭门。
落日已将尽,斜照气万千。群鸦弄馀景,翻飞忽蔽天。
光燄何遽收,沈沈成暮烟。微禽亦知警,归思茫无边。
逝者固如斯,一鬨偶当前。坡公观不变,我意方留连。
名山大川邦域内,澄波皓月方舟中。鱼龙窟室藏诸有,天水鸿濛望并空。
禹功想像三江入,唐风浩荡九州通。兹辰更为方舆重,帝遣诸侯问上公。
一笑曾蒙旧雨知,相留今果得吾师。平生邵学心徒切,老去凡庸拜悔迟。
灯火定山聊我榻,草鞋天目更何时。白头但恐还相弃,写在溪云赠别诗。
欲说天机,奈尘寰、世人不信。只因他夙缘无分。恋浮华,贪火院,气神亏损。
贩尸骸,迷了本来心印。悟后回头,乐清闲、莫劳方寸。
好参求妙灵玄牝,炼纯阳,惊宇宙,一声雷震。恁时节,向蓬莱会中相等。
不睡还烹北苑茶,寒灯落尽适未花。夜深雨过山形出,天静云空月色佳。
且喜僧窗晴似昼,莫论人世事如麻。况陪支许皆能赋,岂厌留诗在碧纱。
团圆样小,软薄绡娇,对剪淡红双片。贴合浑无缝,想花后、巧度金针绣线。
穿丝自向花阴系,未衬到、裙腰温软。缄小口、牢收密束,略放春风吹绽。
韶华只容一点。恨安诗太窄、藏香忒浅。挂得轻匀处,也曾惹、带醉杨妃捻扁。
倚栏独自无心佩,佩不了、罗囊几串。须满贮、故园春色,寄与天涯人看。
毛颖者,中山人也。其先明眎,佐禹治东方土,养万物有功,因封於卯地,死为十二神。尝曰:“吾子孙神明之后,不可与物同,当吐而生。”已而果然。明眎八世孙䨲,世传当殷时居中山,得神仙之术,能匿光使物,窃姮娥、骑蟾蜍入月,其后代遂隐不仕云。居东郭者曰㕙,狡而善走,与韩卢争能,卢不及。卢怒,与宋鹊谋而杀之,醢其家。
秦始皇时,蒙将军恬南伐楚,次中山,将大猎以惧楚。召左右庶长与军尉,以《连山》筮之,得天与人文之兆。筮者贺曰:“今日之获,不角不牙,衣褐之徒,缺口而长须,八窍而趺居,独取其髦,简牍是资。天下其同书,秦其遂兼诸侯乎!”遂猎,围毛氏之族,拔其豪,载颖而归,献俘於章台宫,聚其族而加束缚焉。秦皇帝使恬赐之汤沐,而封诸管城,号曰管城子,日见亲宠任事。
颖为人强记而便敏,自结绳之代以及秦事,无不纂录。阴阳、卜筮、占相、医方、族氏、山经、地志、字书、图画、九流、百家、天人之书,及至浮图、老子、外国之说,皆所详悉。又通於当代之务,官府簿书、巿井贷钱注记,惟上所使。自秦皇帝及太子扶苏、胡亥、丞相斯、中车府令高,下及国人,无不爱重。又善随人意,正直、邪曲、巧拙,一随其人;虽见废弃,终默不泄。惟不喜武士,然见请,亦时往。累拜中书令,与上益狎,上尝呼为“中书君”。上亲决事,以衡石自程,虽宫人不得立左右,独颖与执烛者常侍,上休方罢。颖与绛人陈玄、弘农陶泓,及会稽褚先生友善,相推致,其出处必偕。上召颖,三人者不待诏,辄俱往,上未尝怪焉。
后因进见,上将有任使,拂拭之,因免冠谢。上见其发秃,又所摹画不能称上意。上嘻笑曰:“中书君老而秃,不任吾用。吾尝谓中书君,君今不中书邪?”对曰:“臣所谓尽心者。”因不复召,归封邑,终於管城。其子孙甚多,散处中国、夷狄,皆冒管城,惟居中山者,能继父祖业。
太史公曰:毛氏有两族。其一姬姓,文王之子,封於毛,所谓鲁、卫、毛、聃者也。战国时,有毛公、毛遂。独中山之族,不知其本所出,子孙最为蕃昌。《春秋》之成,见绝於孔子,而非其罪。及蒙将军拔中山之豪,始皇封诸管城,世遂有名,而姬姓之毛无闻。颖始以俘见,卒见任使。秦之灭诸侯,颖与有功,赏不酬劳,以老见疏,秦真少恩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