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服逢掖衣,又为梁甫吟。谬膺东藩守,似慰畸人心。
宣布祗上恩,浚明肃官箴。治醇俗易美,事半功反深。
嘉雨苏旱苗,庆云结重阴。天将假民乐,我以开烦襟。
钜野会百川,东山凌众岑。庶几缓吾带,一一穷登临。
秋声无不搅离心,梦泽蒹葭楚雨深。
自滴阶前大梧叶,干君何事动哀吟。
春游去。蝉衫似水。鸦鬓如云,十三年纪。犊车轻、偏向繁华处。
栀子帘前,目炫铜街花雨。争奈绣鞭偷觑。回看阿姊,窃窃多私语。
招侬住。微那小步。斜掩轻纨,莫把红潮露。深深祷向青溪庙,抽得签文,难与游郎诉。
才信云母屏前,牢护花铃,不放春风度。
竹溪之水清且涟,竹溪之竹多如烟。竹溪主人懒出仕,三十躬耕溪上田。
借问竹溪何所在,西望玉山东近海。一都门户五千家,十代衣冠三百载。
城中有客过竹溪,尽说王家风景奇。风景虽奇何足数,主人心事吾能知。
溪南溪北皆春水,岂但楼船往来此。种竹不种杨柳枝,非畏旁人呼俗子。
古人沧浪歌濯缨,濯缨为怕尘埃生。主人日日临溪水,要濯此心如镜明。
竹林虽曰主人主,常年亦听都氓取。扫叶为薪笋疗饥,贫寒开口何曾沮。
君不见七贤六逸风流师,兰亭修褉夸文辞。烦君从事汤盘刻,更读少陵桃树诗。
溪水添流到石矼,小家残户占渔商。蛟龙未解乘云气,鱼鳖安能避泽梁。
两岸栎林藏曲折,一篝松火照微茫。淮夷固有蠙珠颗,往往钩深得夜光。
上篇
雨、风、露、雷,皆出乎天。雨露有形,物待以滋。雷无形而有声,惟风亦然。
风不能自为声,附于物而有声,非若雷之怒号,訇磕于虚无之中也。惟其附于物而为声,故其声一随于物,大小清浊,可喜可愕,悉随其物之形而生焉。土石屃赑,虽附之不能为声;谷虚而大,其声雄以厉;水荡而柔,其声汹以豗。皆不得其中和,使人骇胆而惊心。故独于草木为宜。而草木之中,叶之大者,其声窒;叶之槁者,其声悲;叶之弱者,其声懦而不扬。是故宜于风者莫如松。盖松之为物,干挺而枝樛,叶细而条长,离奇而巃嵸,潇洒而扶疏,鬖髿而玲珑。故风之过之,不壅不激,疏通畅达,有自然之音。故听之可以解烦黩,涤昏秽,旷神怡情,恬淡寂寥,逍遥太空,与造化游。宜乎适意山林之士乐之而不能违也。
金鸡之峰,有三松焉,不知其几百年矣。微风拂之,声如暗泉飒飒走石濑;稍大,则如奏雅乐;其大风至,则如扬波涛,又如振鼓,隐隐有节奏。方舟上人为阁其下,而名之曰松风之阁。予尝过而止之,洋洋乎若将留而忘归焉。盖虽在山林而去人不远,夏不苦暑,冬不酷寒,观于松可以适吾目,听于松可以适吾耳,偃蹇而优游,逍遥而相羊,无外物以汩其心,可以喜乐,可以永日;又何必濯颍水而以为高,登首阳而以为清也哉?
予,四方之寓人也,行止无所定,而于是阁不能忘情,故将与上人别而书此以为之记。时至正十五年七月九日也。 []
下篇
松风阁在金鸡峰下,活水源上。予今春始至,留再宿,皆值雨,但闻波涛声彻昼夜,未尽阅其妙也。至是,往来止阁上凡十余日,因得备悉其变态。
盖阁后之峰,独高于群峰,而松又在峰顶,仰视如幢葆临头上。当日正中时,有风拂其枝,如龙凤翔舞,离褷蜿蜒,轇轕徘徊;影落檐瓦间,金碧相组绣,观之者目为之明。有声如吹埙箎,如过雨,又如水激崖石,或如铁马驰骤,剑槊相磨戛;忽又作草虫呜切切,乍大乍小,若远若近,莫可名状,听之者耳为之聪。
予以问上人。上人曰:“不知也。我佛以清净六尘为明心之本。凡耳目之入,皆虚妄耳。”予曰:“然则上人以是而名其阁,何也?”上人笑曰:“偶然耳。”
留阁上又三日,乃归。至正十五年七月二十三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