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哭千家,闭门不恨春光浅。年时仙仗簇朝正,瞻座香飘殿。
投老沧江卧晚。怕安排、黏鸡画燕。尽情镫火,多事屠苏,今朝心眼。
留命何年,饰巾那计流光换。梦魂犹自点朝班,谁道长安远。
再拜鹃声咽断。倚危阑、飘风鬓短。为谁消息,爆竹东邻,青幡孤颤。
蓝衣槐笏色方新,贺者才稀吊在门。骖凤风流秦穆婿,停鸾高爽北平孙。
兰阶有子堪扶殡,麟窟无香可返魂。愁绝里山山下路,老梅残雪月黄昏。
吏身拘绊同疏属,俗眼尘昏甚瞽矇。辜负终南好泉石,一年一度到山中。
西行出枫关,日脚千嶂午。绝磴扶笋舆,扪萝才一缕。
峥嵘大竿头,连峰接数武。岭半露烽墩,斥候静楼橹。
海天横苍苍,万里控一柱。地险非人功,真宰为之主。
冻云欲酿雪,风力健如驽。鸟厉愁飞迟,天长觉梦苦。
青空撑孤亭,长剑可倒拄。坠涧隔千寻,沿缘不敢俯。
泉疑涌月流,石与陨星古。持此谢越人,何必语天姥。
我生叹薄祜,双亲溘朝露。宦途将得禄,泉台总归路。
悲风何萧萧,夜撼庭前树。有耳不忍听,有怀变凄楚。
蓼莪废哀吟,綵衣为谁舞。寸草心难忘,作图表深素。
哀哉皋鱼泪,空洒泉下土。惟有扬芳声,可代终天慕。
予友苏子美之亡后四年,始得其平生文章遗稿于太子太傅杜公之家,而集录之,以为十卷。子美,杜氏婿也。遂以其集归之,而告于公曰:“斯文,金玉也。弃掷埋没粪土,不能销蚀。其见遗于一日产,必有收而宝之于后世者。虽其埋没而未出,其精气光怪已能常自发见,而物亦不能掩也。故方其摈斥摧挫、流离穷厄之时直,文章已自行于天下。虽其怨家仇人,及尝能出力而挤之死者,至其文章,则不能少毁而掩蔽之也。凡人之情,忽近而贵远。子美屈于今世犹若此,其伸于后世宜如何也?公其可无恨。”
予尝考前世文章、政理之盛衰,而怪唐太宗致治几乎三王之盛,而文章不能革五代之余习。后百有余年,韩、李之徒出,然后元和之文始复于古。唐衰兵乱,又百余年,而圣宋兴,天下一定,晏然无事。又几百年阳,而古文始盛于今。自古治时少而乱时多。幸时治矣,文章或不能纯粹,或迟久而不相及妇。何其难之若是欤?岂非难得其人欤!苟一有其人,又幸而及出于治世,世其可不为之贵重而爱惜之欤!嗟吾子美,以一酒食之过,至废为民而流落以死。此其可以叹息流涕,而为当世仁人君子之职位宜与国家乐育贤材者惜也。
子美之齿少于余。而予学古文,反在其后。天圣之间,予举进士于有司,见时学者务以言语声偶擿裂,号为时文,以相夸尚气而子美独与其兄才翁及穆参军伯长,作为古歌诗、杂文旭。时人颇共非笑之,而子美不顾也。其后,天子患时文之弊,下诏书,讽勉学者以趋于古焉。由是其风渐息,而学者稍趋于古焉。独子美为于举世不为之时,其始终自守,不牵世俗趋舍,可谓特立之士也。
子美官至大理评事、集贤校理而废,后为湖州长史以卒,享年四十有一。其状貌奇伟,望之昂然,而即之温温,久而愈可爱慕。其才虽高,而人亦不甚嫉忌。其击而去之者,意不在子美也。赖天子聪明仁圣,凡当时所指名而排斥,二三大臣而下,欲以子美为根而累之者,皆蒙保全,今并列于荣宠。虽与子美同时饮酒得罪之人,多一时之豪俊,亦被收采,进显于朝廷。而子美不幸死矣。岂非其命也!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