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以天下让,善卷固弗取。茅茨与土阶,何用分出处。
想见洞中人,高风迈巢许。
年来买得宅一区,十亩不足五亩余,风廊水槛交萦纡。
莳花种竹非自娱,岁时往往扶篮舆。中间古桂凡七株,百年外物无生枯。
自有此屋此树俱,想见侍御手植初。宅为顾且庵先生故居。
一株北堂高扶疏,瘦藤作骨霜为肤。一株南荣青模糊,棱棱硬叶当轩铺。
旁有一株尤绝殊,盘根拔起孙枝粗。再岁已见爪角舒,欲与老干相撑扶。
小园叠石流清渠,三株压檐如覆盂,蔽亏白日森阶除。
其一僻在墙东隅,偃蹇不肯受束拘。著花虽好人罕誉,有若逸士逃空虚。
株株似此皆画图,凉露一夕香纷敷。满堂满室连井闾,后洋街里风呵嘘,恍踏月路临天衢。
我闻青桂之馆仙所都,又闻金粟之龛佛所居。非仙非佛此境无,眼前忽复周吾庐。
若不痛饮真蒙愚,平生招隐繁有徒。墙头过酒不待沽,折简立至群欢呼。
黄雪点点黏尊壶,饱花气似餐醒醐。阿爷大笑拉髭须,看客醉梦骑蟾蜍。
朗吟直到日脚晡,诗成绕树乐只且。明年此会不可孤,乞与大椿扬灵符,不尔恐被花揶揄。
寂静书斋昼掩扉,一帘香篆故依依。研涵暖日隔窗炙,风卷晴沙穿户飞。
曲巷荒凉春不到,重城深邃客来稀。花开梓里应嗤我,草长江南人未归。
黄龙隘口来,崎岖地险最。一径青天通,两傍白石碍。
莽莽虎迹深,苍苍树形怪。倾崖漏斜阳,光照飞鸟背。
迢遥上绝顶,山路狭如带。舆夫侧足行,二分垂在外。
气促不得喘,十步九倒退。非意得宽坦,延眺心颇快。
云中辨括州,天外望吴会。是时天骤寒,林长野风大。
行李落叶中,襁属负与载。前途黯将夕,暮色起古桧。
投宿竟谁家,荒村隔烟霭。
东风去岁识雄州,山寺重逢今日游。芳草烟深迎白鹿,射堂春暖访丹丘。
云封涧壑旌幢湿,雨宿林花梦寐幽。想忆旧题应有赋,不妨添记石西楼。
绀縠浮空,山拥髻、晚来风急。吹骤雨、藕花千柄,风妆新浥。
窥鉴粉光犹有泪,凌波罗袜何曾湿。讶汉宫、朝罢玉皇归,凝情立。
尊前恨,歌三叠。身外事,轻飞叶。怅当年空系,誓江孤楫。
云色远连平野尽,夕阳偏傍疏林入。看月明、冷浸碧琉璃,君须吸。
百尺楼前花欲飞,天涯游子竟谁依。春风西北无消息,海色东南有是非。
白璧此时还按剑,黄河落日易沾衣。共言骏骨千金尽,不信骅骝志独违。
国于南山之下,宜若起居饮食与山接也。四方之山,莫高于终南;而都邑之丽山者,莫近于扶风。以至近求最高,其势必得。而太守之居,未尝知有山焉。虽非事之所以损益,而物理有不当然者。此凌虚之所为筑也。
方其未筑也,太守陈公杖履逍遥于其下。见山之出于林木之上者,累累如人之旅行于墙外而见其髻也。曰:“是必有异。”使工凿其前为方池,以其土筑台,高出于屋之檐而止。然后人之至于其上者,恍然不知台之高,而以为山之踊跃奋迅而出也。公曰:“是宜名凌虚。”以告其从事苏轼,而求文以为记。
轼复于公曰:“物之废兴成毁,不可得而知也。昔者荒草野田,霜露之所蒙翳,狐虺之所窜伏。方是时,岂知有凌虚台耶?废兴成毁,相寻于无穷,则台之复为荒草野田,皆不可知也。尝试与公登台而望,其东则秦穆之祈年、橐泉也,其南则汉武之长杨,五柞,而其北则隋之仁寿,唐之九成也。计其一时之盛,宏杰诡丽,坚固而不可动者,岂特百倍于台而已哉?然而数世之后,欲求其仿佛,而破瓦颓垣,无复存者,既已化为禾黍荆棘丘墟陇亩矣,而况于此台欤!夫台犹不足恃以长久,而况于人事之得丧,忽往而忽来者欤!而或者欲以夸世而自足,则过矣。盖世有足恃者,而不在乎台之存亡也。”既以言于公,退而为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