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从北方、从金人统治下南逃的人,怀着沉痛的心情,诉说故都及其附近荒凉景况和自己的悲惨经历。诗歌通篇都是这位“北来人”说的话,诗人没有出面铺叙事件、描绘场景,也没有穿插任何评判的语言,而诗人的思想感情完全可从北来人的叙述中体会出来。这样的叙事诗,显然是从杜甫“三吏”、“三别”一类的诗化出。这两首五律,记录了一个从金人统治的北方南逃的人的血泪控诉。
第一首描述北宋都城汴梁被占后的状况。开头“试说”二字含义深婉,隐约透露主人公不愿说、不忍说的悲抑心境。从而表明他的诉说是应别人的要求,不得已而为之的。这样,一箭双雕,写说者也就写了听者。听者身居东南,心里却老是惦记着北方的骨肉同胞,急欲知道他们的近况;对于故都汴梁,更是魂牵梦萦,一往情深。面对这样的问讯者,“北来人”诉说着,带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以致白发频添,忧伤至极。接着正面写东都,交代忧伤的原因。宫殿、铜驼,是都城内的景物,石马是北宋诸帝陵园中的景物。然而,陵园内的石马已残破不堪,长眠于此的北宋诸帝死后还要蒙受亡国之耻。官门外的铜驼倾倒在荒烟蔓草之中,回忆昔日的繁华景象,亡国之痛和身世之悲一齐涌上心头,不禁泣下如雨。诗人选用这些最富特征的事物,涂以想象的浓烈色彩,对人于金人之手的都城面貌进行了艺术概括,用笔简洁而境界全出。“寝园残石马,废殿泣铜驼”,上句一个“残”字显示了陵园的悲惨变化;下句一个“泣”字则寄托了京都居民的哀痛,彼此映照,情景相生,感慨万千,低回不已。故都虽已残破不堪,而遗民的复国信念却始终没有动摇过,以致把边境传来的于南宋不利的消息,当作谣言,不愿听信。那些旧日京师的妇女,如今虽已素发飘萧,境况凄凉,但衣着妆束仍是当年模样。故国之思,终未消歇。
第二首由“北来人”介绍自己南逃的际遇和感触。一家十口同时离开北方,为的是过上安稳日子。不料频罹祸患,亲人相继丧生,如今独自一人,伶仃孤苦,犹如失群的孤雁,竟至无处栖身,被迫寄宿荒凉的寺院,吃的是自家种的蔬菜,穿的还是从中原带来的金人服装。个人的遭遇已然不堪忍受,国家的境况更加令人沮丧。南来以后看不到卧薪尝胆、秣马厉兵的图强之举,那些深院大宅里的当权者,整日歌舞宴乐,不问边情,不忧国事,长此以往,恐怕连偏安的局势也难维持,收复失地更是遥遥无期。“老身闽地死,不见翠銮归!”结语哀痛绝望。
此诗在表达上有三个特点,其一是诗人不转述中间环节,让主人公直接面对读者说话,这样,读者便会感到诗中所陈都是诉说者的亲身所历,语语发自肺腑。其二是运用对比的手法,以中原遗民思念故国与南宋小朝廷权贵歌舞升平相对比,褒贬之意不言而喻。其三是以叙事代替抒情。诗中也有直接抒情的语言,如开头的“试说东都事,添人白发多”和结尾的“老身闽地死,不见翠銮归”等,但纵观全篇,叙事是其基本手段,从东都说到南国,依次点染,脉络分明,其中提到的人和事都具有某种典型性,融汇成一体,寄托着诗人忧国忧民的深长情意。总之,这两首诗注重写实,却不失之板滞,原因在于以情疏导,质朴之外,更见自然流动,颇能体现诗人自己的风格。
绣閤新添一线长,金针斗巧制鸳鸯。不知这个长多少,莫把龟毛乱较量。
东风人柳三眠起。秋千小院重门里。对对浴红衣。鸳鸯塘上飞。
个人花底见。惊喜回团扇。含笑指鸳鸯。花时日日双。
新拜将军号度辽,先声宣播北庭遥。仲师壮节如苏武,肯向穹庐一折腰。
我年未及十,我祖授书时。襟裾戒牛马,解授城南诗。
覆醢悲子路,读记泪绠縻。谓我有文性,祖亦为嘘唏。
先子留上都,我母课中闺。《文选》苦难字,背诵行迟迟。
十九始出游,杂览如乱丝。揽取得尺寸,首尾终迷离。
吴门遇王渭,交我顾广圻。语我六书学,训诂宜兼之。
凡校古人书,不以他书资。古书各义例,熟玩窥其嚱。
惭非性所好,负此良友规。颇独好文词,俳偶自娱嬉。
异之管君同,谓此不足为。此犹冠玉耳,不见骨与皮。
皮骨且不见,安能为妍媸。是时文派多,独契桐城师。
洪钟未殚叩,閟响忽我遗。言往理稍出,徐徐会其机。
读书如养生,薰莸不同脾。岂食大官羊,腥膢离蟛蜞。
三史范已孱,陈寿无华词。五代事简略,词义独恢恢。
《老》《庄》《荀》《韩》,《国策》逮《楚词》。《淮南》《吕春秋》,谲诡而倡披。
六经为稻粱,此亦膏与脂。不可一日无,使人发华滋。
适口莫如约,拙养聊自怡。刘君称汉圣,董生书玉杯。
谢力有未能,吾知固有涯。吾子天骨高,古风还可追。
鹄卵在啄抱,庚桑惭鲁鸡。傥欲师古人,为子诵所宜。
冉冉年复尽,跳丸不肯迟。出宿饮盏者,俯仰安可追。
行行重行行,去者天一涯。君自此远矣,劳苦问归时。
岁去寻当来,决无食言肥。行看春女思,复见秋士悲。
花开即花落,衔杯不须辞。醉乡无日月,或忘吾久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