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绡一幅红妆影,玉貌珠冠方绮领。眼波如月照人间,欲夺鸾篦须绝顶。
怀刺黄门悔误投,遗珠草草尚书收。党人碑上无双士,夫婿班中第一流。
绛云楼阁起三层,红豆花枝枯复生。班管自称诗弟子,佛香同事古先生。
勾栏院大朝廷小,红粉情多青史轻。扁舟同过黄天荡,梁家有个青楼样。
金鼓亲提妾亦能,争奈江南不出将。一朝九庙烟尘起,手握绳刀劝公死。
百年此际曷归乎?万论如今都定矣。可惜尚书寿正长,丹青攘与柳枝娘。
层层作蕊。更绛趺一一,能结双子。定是青陵,魂入寒香,催教朵朵连理。
雌雄不少相陵树,又恁得同心如尔。更爱他、飞雪丹成,灼灼杏葩难似。
堂上鸳鸯惯见,试将七十二,来与相比。脸际凝脂,决胜明霞,几片天边初起。
枝枝正发台关驿,染遍了、白鹇头尾。记昔年、弄玉同攀,笑向影边斜倚。
一夕征衫卷。恰天涯、重阳将近,中秋才遣。著惯平生几两屐,此度沾巾同泫。
写不尽、乌丝残茧。沙涨邮亭丛菊路,喜宾鸿、背上新霜浅。
烟雨梦,薄衾展。
江枫落处寒山显。更乡园、雀脂绵腻,鲈腮银扁。白马名都人绣虎,聊试祝鸡呼犬。
代捉鼻、谢公祈免。万事浮云高卧后,怕兰台、掌故需人典。
偕倦圃,薜萝剪。
洞门灵气合玄黄,洞里仙人白罽裳。见说金钟飞去远,不应鸡犬不腾骧。
故乡山水区,循途洽幽尚。古木极阴森,层峦分叠嶂。
履石渡潺湲,荇藻微纹漾。峭壁傍回溪,争奇不相让。
过岭见平畴,樵风忽轻扬。阴阳蓄异形,耳目益昭旷。
若匪入山深,孰辨峰殊状。唐宋善游人,题名互相望。
倏忽千百年,见者倍惆怅。盛会难再逢,高咏庶相抗。
甚矣,造物之才也!同一自高而下之水,而浙西三瀑三异,卒无复笔。
壬寅岁 ,余游天台石梁,四面崒者厜嶬,重者甗隒,皆环粱遮迣。梁长二丈,宽三尺许,若鳌脊跨山腰,其下嵌空。水来自华顶 ,平叠四层,至此会合,如万马结队,穿梁狂奔。凡水被石挠必怒,怒必叫号。以崩落千尺之势,为群磥砢所挡扌必,自然拗怒郁勃,喧声雷震,人相对不闻言语。余坐石梁,恍若身骑瀑布上。走山脚仰观,则飞沫溅顶,目光炫乱,坐立俱不能牢,疑此身将与水俱去矣。瀑上寺曰上方广,下寺曰下方广。以爱瀑故,遂两宿焉。
后十日,至雁宕之大龙湫。未到三里外,一匹练从天下,恰无声响。及前谛视,则二十丈以上是瀑,二十丈以下非瀑也,尽化为烟,为雾,为轻绡,为玉尘,为珠屑,为琉璃丝,为杨白花。既坠矣,又似上升;既疏矣,又似密织。风来摇之,飘散无着;日光照之,五色昳丽。或远立而濡其首,或逼视而衣无沾。其故由于落处太高,崖腹中洼,绝无凭藉,不得不随风作幻;又少所抵触,不能助威扬声,较石梁绝不相似。大抵石梁武,龙湫文;石梁喧,龙漱静;石梁急,龙揪缓;石梁冲荡无前,龙湫如往而复:此其所以异也。初观石梁时,以为瀑状不过尔尔,龙湫可以不到。及至此,而后知耳目所未及者,不可以臆测也。
后半月,过青田之石门洞,疑造物虽巧,不能再作狡狯矣。乃其瀑在石洞中,如巨蚌张口,可吞数百人。受瀑处池宽亩余,深百丈,疑蚊龙欲起,激荡之声,如考钟鼓于瓮内。此又石梁、龙湫所无也。
昔人有言曰:“读《易》者如无《诗》,读《诗》者如无《书》,读《诗》《易》《书》者如无《礼记》《春秋》。”余观于浙西之三瀑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