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信孺[公元1177年至1222年]字孚若,兴化军(四库总目作,莆田霞皋)人。生于宋孝宗淳熙四年,卒于宁宗嘉定十五年,年四十六岁。有隽才,未冠能文。周必大、杨万里颇赞善之。以荫补番禺尉,治盗有异绩。开禧三年,(公元一二零七年)假朝奉郎使金,自春至秋三往返,以口舌折强敌。历淮东转运判官,知真州。后奉祠归,屏居岩穴,放浪诗酒以终。其父为叶颙宰相的女婿,其为叶颙宰相的孙女婿。
楚塞巴山横渡口,行人莫上江楼。征骖去棹两悠悠。
相看临远水,独自上孤舟。
却羡多情沙上鸟,双飞双宿河洲。今宵明月为谁留。
团团清影好,偏照别离愁。
自吾高歌踏紫垣,胡霜朔雪愁天门。玄冥走天愬上帝,帝遣青皇下云根。
放尔霜雪归故山,手携春色来乾坤。寒云咫尺即相别,春风已坐千门喧。
人生三万六千日,日日催人白发繁。青皇暂且停高轩,吾将乘槎上河源。
天河在手星辰翻,夜半云间泣云孙。九乌不敢上扶桑,六龙空复怨昆仑。
主人今夜开金樽,樽中北斗明黄昏。来朝柏叶不须辨,远天椒花那足飧。
春风苦意不相放,吾其迟尔桃花园,伾然待尔杨柳村。
杨柳学人舞,桃花作人言。愿君留春似留寒,千山万山啼晓猿。
康熙五十一年三月,余在刑部狱,见死而由窦出者,日四三人。有洪洞令杜君者,作而言曰:“此疫作也。今天时顺正,死者尚稀,往岁多至日数十人。”余叩所以。杜君曰:“是疾易传染,遘者虽戚属不敢同卧起。而狱中为老监者四,监五室,禁卒居中央,牖其前以通明,屋极有窗以达气。旁四室则无之,而系囚常二百余。每薄暮下管键,矢溺皆闭其中,与饮食之气相薄,又隆冬,贫者席地而卧,春气动,鲜不疫矣。狱中成法,质明启钥,方夜中,生人与死者并踵顶而卧,无可旋避,此所以染者众也。又可怪者,大盗积贼,杀人重囚,气杰旺,染此者十不一二,或随有瘳,其骈死,皆轻系及牵连佐证法所不及者。”余曰:“京师有京兆狱,有五城御史司坊,何故刑部系囚之多至此?”杜君曰:“迩年狱讼,情稍重,京兆、五城即不敢专决;又九门提督所访缉纠诘,皆归刑部;而十四司正副郎好事者及书吏、狱官、禁卒,皆利系者之多,少有连,必多方钩致。苟入狱,不问罪之有无,必械手足,置老监,俾困苦不可忍,然后导以取保,出居于外,量其家之所有以为剂,而官与吏剖分焉。中家以上,皆竭资取保;其次‘求脱械居监外板屋,费亦数十金;惟极贫无依,则械系不稍宽,为标准以警其余。或同系,情罪重者,反出在外,而轻者、无罪者罹其毒。积忧愤,寝食违节,及病,又无医药,故往往至死。”余伏见圣上好生之德,同于往圣。每质狱词,必于死中求其生,而无辜者乃至此。傥仁人君子为上昌言:除死刑及发塞外重犯,其轻系及牵连未结正者,别置一所以羁之,手足毋械。所全活可数计哉?或曰:“狱旧有室五,名曰现监,讼而未结正者居之。傥举旧典,可小补也。杜君曰:“上推恩,凡职官居板屋。今贫者转系老监,而大盗有居板屋者。此中可细诘哉!不若别置一所,为拔本塞源之道也。”余同系朱翁、余生及在狱同官僧某,遘疫死,皆不应重罚。又某氏以不孝讼其子,左右邻械系入老监,号呼达旦。余感焉,以杜君言泛讯之,众言同,于是乎书。
凡死刑狱上,行刑者先俟于门外,使其党入索财物,名曰“斯罗”。富者就其戚属,贫则面语之。其极刑,曰:“顺我,即先刺心;否则,四肢解尽,心犹不死。”其绞缢,曰:“顺我,始缢即气绝;否则,三缢加别械,然后得死。”唯大辟无可要,然犹质其首。用此,富者赂数十百金,贫亦罄衣装;绝无有者,则治之如所言。主缚者亦然,不如所欲,缚时即先折筋骨。每岁大决,勾者十四三,留者十六七,皆缚至西市待命。其伤于缚者,即幸留,病数月乃瘳,或竟成痼疾。余尝就老胥而问焉:“彼于刑者、缚者,非相仇也,期有得耳;果无有,终亦稍宽之,非仁术乎?”曰:“是立法以警其余,且惩后也;不如此,则人有幸心。”主梏扑者亦然。余同逮以木讯者三人:一人予三十金,骨微伤,病间月;一人倍之,伤肤,兼旬愈;一人六倍,即夕行步如平常。或叩之曰:“罪人有无不均,既各有得,何必更以多寡为差?”曰:“无差,谁为多与者?”孟子曰:“术不可不慎。”信夫!
部中老胥,家藏伪章,文书下行直省,多潜易之,增减要语,奉行者莫辨也。其上闻及移关诸部,犹未敢然。功令:大盗未杀人及他犯同谋多人者,止主谋一二人立决;余经秋审皆减等发配。狱词上,中有立决者,行刑人先俟于门外。命下,遂缚以出,不羁晷刻。有某姓兄弟以把持公仓,法应立决,狱具矣,胥某谓曰:“予我千金,吾生若。”叩其术,曰:“是无难,别具本章,狱词无易,取案末独身无亲戚者二人易汝名,俟封奏时潜易之而已。”其同事者曰:“是可欺死者,而不能欺主谳者,倘复请之,吾辈无生理矣。”胥某笑曰:“复请之,吾辈无生理,而主谳者亦各罢去。彼不能以二人之命易其官,则吾辈终无死道也。”竟行之,案末二人立决。主者口呿舌挢,终不敢诘。余在狱,犹见某姓,狱中人群指曰:“是以某某易其首者。”胥某一夕暴卒,众皆以为冥谪云。
凡杀人,狱词无谋、故者,经秋审入矜疑,即免死。吏因以巧法。有郭四者,凡四杀人,复以矜疑减等,随遇赦。将出,日与其徒置酒酣歌达曙。或叩以往事,一一详述之,意色扬扬,若自矜诩。噫!渫恶吏忍于鬻狱,无责也;而道之不明,良吏亦多以脱人于死为功,而不求其情,其枉民也亦甚矣哉!
奸民久于狱,与胥卒表里,颇有奇羡。山阴李姓以杀人系狱,每岁致数百金。康熙四十八年,以赦出。居数月,漠然无所事。其乡人有杀人者,因代承之。盖以律非故杀,必久系,终无死法也。五十一年,复援赦减等谪戍,叹曰:“吾不得复入此矣!”故例:谪戍者移顺天府羁候。时方冬停遣,李具状求在狱候春发遣,至再三,不得所请,怅然而出。
僧舍蜂腰缀,君居第几间。池冰寒挂瀑,云雪白藏山。
未得抛尘网,相从出死关。东冈幻住塔,礼罢几时还。
谓我山林气,山林别有春。祇愁悲大隐,未获养天真。
冷署分官席,炎涂逐俗尘。自因寒素久,台阁岂同纶。
一川黄浊写昆崙,苦恨南溪不尽吞。三老亦知行意速,时时插竹记沙痕。
同舍诸稚子,初更坦腹眠。须臾起鼻息,汹汹如奔泉。
而我忧且病,欲卧辄迁延。坐久觉疲倦,就枕如临渊。
展转复长吁,情绪更凄然。睡思暂彷佛,征雁鸣九天。
使我不能寐,体气宁不便。身心贵摄理,事累宜弃捐。
而我无所答,泣涕但涟涟。是时月当午,素影隙中圆。
翠影疏凉,似深杯含露,野塘低袅。倦马都嘶,催人半程风帽。
都愁好梦回来,便尽向、山篱开了。秋晓。趁萝烟乍收,螀啼未老。
灵鹊小窗报。觇柔丝不上,却双双飞绕。浅白更青,残月恁时留照。
思他帐底冰绸,问曲屏、试花还好。谁拗。负晨妆、采芳人到。
三十年来令八九,公令我邑时特久。心劳抚字拙催科,乐只君子民父母。
第一宽大培心田,公庭挞罚挥蒲鞭。以静以慎决疑狱,如拨云雾窥青天。
案牍馀閒喜接士,接士讵真无臧否。尊贤容众矜不能,度似春风心似水。
矜恤善政尤乐为,廉泉大沛甘如饴。债台高筑曾莫惜,道是职分吾无辞。
宰县才长更忧国,外侮内讧患不测。当倭未与中议和,江海咽喉防务亟。
军书旁午县中过,人心恇扰末如何。惟公好整好以暇,安置妥贴平不颇。
民教原来似冰炭,宵小抵隙成巨案。我公调护多苦心,不惜俸钱赔万贯。
呜呼人心日下如江河,如此良吏今岂多。忽闻福星照旁邑,去思碑石空搓摩。
鲰生课徒日闭户,非公不至师子羽。下风仰望德政多,赋诗敢附理县谱。
庭梧昨夜叶有声,鸿雁来宾以秋鸣。月照怀中万累静,水共长天一色清。
斋头剩有蒲团在,趁此静坐功更倍。静坐之乐乐陶陶,悠然俯仰忘卑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