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填曲子,自歌之、岂是行家官样。眼瞎背驼方引去,羞杀陈抟种放。
摺起残编,寄声太乙,不必烦藜杖。陈人束阁,让他来者居上。
安乐值几多钱,且幅巾绦褐,准云台象。长扇矮壶山南北,忘却晓随天仗。
六逸七贤,五更三老,元不论资望。香山误矣,渔翁何减为相。
执手重行行,步出城南隅。飞盖凌青云,食马跃长衢。
行人不可留,中心郁以纾。子如云中鸿,予如汀际凫。
浮沉既异势,羽翼何时俱。弩力事功名,宏此壮士图。
愿言俟嘉誉,慰我心区区。
知君有遗恋,南湖与青溪。乱后归草堂,藤竹当路迷。
苍莽度陇悲,暂洗青玻璃。万事馀挂眼,手植牡丹畦。
常约当花时,一醉烂若泥。对宇散原翁,悬寐荒城鼙。
携酒邻园花,吟入万方啼。从兹断经过,残杨付乌栖。
结邻亦何好,同此积惨悽。今秋重九辰,偕朋破幽蹊。
两翁清若鹄,静影相扶携。暂榻尚馀梦,陈迹安可犁。
翁当序君诗,契分欧梅齐。报君我何有,触泪书新题。
连墙老居士,淡味等僧粥。日出吸苍凉,日入拥残烛。
舂枕饱惊涛,缘空意仍蹙。夙种哀乐深,大千震微触。
蒙庄齐是非,骀荡返不复。不如守一者,硁硁转自足。
三年结邻居,微许同归宿。繫马终一驰,冰坚反成燠。
八表极萧寥,何寄偿幽独。
铁板铜琶唱,天荆地棘愁。新亭周顗泪,旧院李香楼。
风雨神明泣,江山祖业留。苍凉感禾黍,寥落故宫秋。
匡庐高高不可极,积气天近寒云值。晴空风雨飘长虹,掩映光连湖水碧。
香炉日暖赤霞明,禹碣苍崖青藓匿。我曾浩荡纵襟期,凭虚不觉心魂歇。
方伯奇情天外开,降灵嵩岳见弘才。暂假东山恣游屐,南历三湘北五台。
浔阳两度访庐山,玉渊潭水照心颜。不惜招携方外侣,野田麋鹿喜追攀。
白鹤棋声泉石里,柴桑人家明灭间。遂淩绝顶驰逸驾,叠壁高奇竞叱咤。
奔激洪涛万木声,旋风吹尽层峦下。浮云走处巨石移,咫尺丹梯不敢跨。
天池寺,佛手岩,清江九派过征帆。山前山后围松杉,且携明月卧萝庵。
闲枕清风酒半酣,岘山真笑羊公憨。方伯言,余侧耳,嗒然丧我忘非是。
七十东坡閒羡此,蝴蝶栩栩誇庄子,将閒索閒何足齿。
圯桥已进老人履,东山忽为苍生起。把臂一笑聊相视,林响斋钟我说止。
人丁分上下,有丁苦无田。算缗但计口,不问陌与阡。
当其催科时,比户最可怜。土窑一破甑,弃之远播迁。
人去丁不去,籍在焉得蠲。邻里代之输,展转相株连。
及其岁已久,他乡长曾元。忽闻踪迹存,重趼敛丁钱。
我欲除此困,税额防虚悬。绘图思郑侠,悯此芃独先。
龙泉多大山,其西南一百馀里,诸山尤深,有四旁奋起而中窊下者,状类箕筐,人因号之为匡山。山多髯松,弥望入青云,新翠照人如濯。松上薜萝,纷纷披披,横敷数十寻,嫩绿可咽。松根茯苓,其大如斗,杂以黄精、前胡及牡鞠之苗,采之可茹。
吾友章君三益乐之,新结庵庐其间。庵之西南若干步有深渊二,蛟龙潜于其中,云英英腾上,顷刻覆山谷,其色正白,若大海茫无津涯,大风东来辄飘去,君复为构“烟云万顷亭”。庵之东北又若干步,山益高,峰峦益峭刻,气势欲连霄汉,南望闽中数百里,嘉树帖帖地上如荠,君复为构“唯天在上亭”。庵之东南又若干步,林樾苍润空翠,沉沉扑人,阴飔一动,虽当烈火流金之候,使人翛翛有挟纩意,君复为构“清高亭”;庵之正南又若干步,地明迥爽洁,东西北诸峰,皆竞秀献状,令人爱玩忘倦,兼可琴、可奕,可挈尊罍而饮,无不宜者,君复为构“环中亭”。
君诗书之暇,被鹤氅衣,支九节筇,历游四亭中,退坐庵庐,回睇髯松,如元夫巨人拱揖左右。君注视之久,精神凝合,物我两忘,恍若与古豪杰共语千载之上。君乐甚,起穿谢公屐,日歌吟万松间,屐声锵然合节,与歌声相答和。髯松似解君意,亦微微作笙箫音以相娱。君唶曰:“此予得看松之趣者也。”遂以名其庵庐云。
龙泉之人士,闻而疑之曰:“章君负济世长才,当闽寇压境,尝树旗鼓,砺戈矛,帅众而捣退之,盖有意植勋业以自见者。今乃以‘看松’名庵,若隐居者之为,将鄙世之胶扰而不之狎耶,抑以斯人不足与而有取于松也?”金华宋濂窃不谓然。夫植物之中,禀贞刚之气者,唯松为独多。尝昧昧思之:一气方伸,根而蕴者, 荄而敛者,莫不振翘舒荣以逞妍于一时;及夫秋高气清,霜露既降,则皆黄陨而无余矣。其能凌岁寒而不易行改度者,非松也耶?是故昔之君子每托之以自厉,求君之志,盖亦若斯而已。君之处也,与松为伍,则嶷然有以自立;及其为时而出,刚贞自持,不为物议之所移夺,卒能立事功而泽生民,初亦未尝与松柏相悖也。或者不知,强谓君忘世,而致疑于出处间,可不可乎?
濂家青萝山之阳,山西老松如戟,度与君所居无大相远。第兵燹之余,峦光水色,颇失故态,栖栖于道路中,未尝不慨然兴怀。君何时归,濂当持石鼎相随,采黄精、茯苓,烹之于洞云间,亦一乐也。不知君能余从否乎?虽然,匡山之灵其亦迟君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