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林远冥鸿,冻泽沉修鲤。洛阳三日雪,袁生未能起。
谁能除径来,忽觌楚成子。褐衣翩翩行,声名在人耳。
江汉夙蕴灵,荆南富楩梓。骚辞启屈平,丘索闻左史。
子也纂前绪,纫兰袭芳芷。秋风吹洞庭,北征戒行李。
怜予濩落踪,顾笑长安市。意气契远游,扶摇大鹏徙。
投赠英琼瑶,置之石上几。嘉藻溢华光,深衷析玄旨。
得俊欢盍簪,并驱肃遐轨。愿谢嚣壒缘,鸾骖自兹始。
山南山北雨生寒,竹树风烟苍莽间。青壁倚天元未见,白衣送酒故相关。
共追莲社公应许,稳上篮舆我欲还。后日重来拚一月,细扶藜杖觅孱颜。
诸家迹便扫,得此一老兵。江东醉司马,酒中尚求名。
哀哉南山萁,不平自号鸣。慎勿歌乌乌,作此老婢声。
某树某水与某丘,旷怀往往消百忧。无端弓旌被缰锁,坐对尘壒生牢愁。
卢鸿草堂图,阅世已千载。十志并流传,其人俨如在。
问谁好事供潇洒,毋乃真迹留王宰。华亭最晚出,模本发精采。
今之妙手继者谁,摩诘前身应画师。丹青一变粉墨骨,写向尺幅尤雄奇。
云是吴中小秀野,何斯佳境移于斯。堂中主人顾十一,结客论文两豪逸。
百家汎滥流溯源,万口喧传名副实。我是当年入座人,淋漓衫袖梨花春。
爱其披豁气谊真,丰格仿佛余先民。宴衎之乐非丝竹,水色烟光八窗绿。
半酣䬃沓风雨来,喷玉跳珠三百斛。铁崖老矣阿瑛贫,空巷间抛薜萝屋。
可怜相见凤城西,僦舍还同燕子栖。犹能折柬致朋旧,局促肯放诗名低。
我诗胡足道,依样葫芦画中稿。惟君痴嗜之,擘纸含毫共研讨。
留题惯恼麓台翁,作记深惭竹垞老。吁嗟乎神仙富贵孰有无,默存岂必皆清都。
梦中五岳巾箱图,君归来兮挟我俱。以神为马蘧为庐,一息十反良可娱。
赁舂龌龊难久居,乃独怜君屋上乌。
黄君济川才,大器晚成就。一出事君王,牧马踰岭岫。
元臣举国降,羽葆蒙尘狩。崎岖遂奔亡,空山侣猿狖。
萧然冶城侧,穷巷一?僦。数口费经营,索饭兼稚幼。
清操独介然,片言便拂袖。常思扶日月,摘起旄头宿。
铁板铜琶唱,天荆地棘愁。新亭周顗泪,旧院李香楼。
风雨神明泣,江山祖业留。苍凉感禾黍,寥落故宫秋。
龙泉多大山,其西南一百馀里,诸山尤深,有四旁奋起而中窊下者,状类箕筐,人因号之为匡山。山多髯松,弥望入青云,新翠照人如濯。松上薜萝,纷纷披披,横敷数十寻,嫩绿可咽。松根茯苓,其大如斗,杂以黄精、前胡及牡鞠之苗,采之可茹。
吾友章君三益乐之,新结庵庐其间。庵之西南若干步有深渊二,蛟龙潜于其中,云英英腾上,顷刻覆山谷,其色正白,若大海茫无津涯,大风东来辄飘去,君复为构“烟云万顷亭”。庵之东北又若干步,山益高,峰峦益峭刻,气势欲连霄汉,南望闽中数百里,嘉树帖帖地上如荠,君复为构“唯天在上亭”。庵之东南又若干步,林樾苍润空翠,沉沉扑人,阴飔一动,虽当烈火流金之候,使人翛翛有挟纩意,君复为构“清高亭”;庵之正南又若干步,地明迥爽洁,东西北诸峰,皆竞秀献状,令人爱玩忘倦,兼可琴、可奕,可挈尊罍而饮,无不宜者,君复为构“环中亭”。
君诗书之暇,被鹤氅衣,支九节筇,历游四亭中,退坐庵庐,回睇髯松,如元夫巨人拱揖左右。君注视之久,精神凝合,物我两忘,恍若与古豪杰共语千载之上。君乐甚,起穿谢公屐,日歌吟万松间,屐声锵然合节,与歌声相答和。髯松似解君意,亦微微作笙箫音以相娱。君唶曰:“此予得看松之趣者也。”遂以名其庵庐云。
龙泉之人士,闻而疑之曰:“章君负济世长才,当闽寇压境,尝树旗鼓,砺戈矛,帅众而捣退之,盖有意植勋业以自见者。今乃以‘看松’名庵,若隐居者之为,将鄙世之胶扰而不之狎耶,抑以斯人不足与而有取于松也?”金华宋濂窃不谓然。夫植物之中,禀贞刚之气者,唯松为独多。尝昧昧思之:一气方伸,根而蕴者, 荄而敛者,莫不振翘舒荣以逞妍于一时;及夫秋高气清,霜露既降,则皆黄陨而无余矣。其能凌岁寒而不易行改度者,非松也耶?是故昔之君子每托之以自厉,求君之志,盖亦若斯而已。君之处也,与松为伍,则嶷然有以自立;及其为时而出,刚贞自持,不为物议之所移夺,卒能立事功而泽生民,初亦未尝与松柏相悖也。或者不知,强谓君忘世,而致疑于出处间,可不可乎?
濂家青萝山之阳,山西老松如戟,度与君所居无大相远。第兵燹之余,峦光水色,颇失故态,栖栖于道路中,未尝不慨然兴怀。君何时归,濂当持石鼎相随,采黄精、茯苓,烹之于洞云间,亦一乐也。不知君能余从否乎?虽然,匡山之灵其亦迟君久矣。